所以这天,他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忐忑不安地等着师兄回来,对师兄坦白自己的秘密。
结果任清欢带回来了一个人。
“师妹!”任清欢激动地说,“你看谁来了?”
这是个身材高瘦的文弱男子,书生打扮,容貌俊俏,一身紫衣,腰上挂着一支铁笔,冲连若行了一礼。
“小生楚明知,”他道,“月见书院的主簿,见过弟妹。”
任清欢拉他入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连若:“师妹,你怎么知道楚兄今天会来,还做了这么多好菜?”
连若在心中暴揍傻子师兄:我他喵的怎么会知道他今天来?好啊你,带哥们回家不提前报备,浪费我的好菜还浪费我的感情,你看等他走了我怎么收拾你!
表面上还是热情笑道:“久闻大名了,楚先生快请坐!”
任清欢搭着楚明知的肩膀,同连若说:“虽然还没下请帖,但我早就想好要提前请楚兄过来了,毕竟他不同旁的人,可能还有事要忙,提前聚聚也好。”
楚明知没有客套,只是多看了一眼连若的脖子,对任清欢道:“我想单独和你说两句话,不知道方不方便?”
连若吓了一跳。
他一直用领子遮住喉结,说话时声音也刻意提高,虽然早就听说楚明知聪明,但也不至于见第一面就看出来吧?
不过由他来告诉师兄,其实也未尝不可。
“当然方便,”连若不动声色,笑着回屋了,“你们聊,我还有菜没做好呢。”
楚明知冲他拱手,低声对任清欢道:“清欢,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师妹,有事瞒着你呢?”
任清欢立刻就变了脸色:“你是什么意思?”
“哎,”楚明知叹了口气,突然笑了,笑了一会,又叹了口气,“算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任清欢:“???”
“仙界连家,谁人不晓,将来你去了仙界便知,也不用我多嘴,”楚明知转了转筷子,神情严肃地说,“我这次来喝你喜酒,为的是另一桩事。”
任清欢也收敛笑意:“莫非是王庭的事?”
岑逸思已死,岑绮思踪迹全无,飞鸿踏雪阁却安静得像一潭死水,什么都没发生。
“不,”楚明知摇头道,“我丢了一个人。”
任清欢停下了筷子。
一年多以前,楚明知在去百闻山庄外的路上丢了一个学生……
这么久了,他居然还在找?
不对,任清欢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个十五、不,十七的魔修少女,名叫颜子佩,”楚明知继续道,“性格乖张,喜怒无常,很有可能是自己离家出走了,你若是见到,记得帮我把她押送回来,不然她兄长可能真的会杀了我。”
任清欢笑答:“又是个有哥哥的?那可不好对付。”
“咱们是不懂他们那些高门大户,做什么生这么多孩子到处惹麻烦。”楚明知满面倦容,又起身道,“我再去单独同弟妹说两句,他姓连,说不得也认识我丢的这位大小姐。”
任清欢不甚在意,自斟自饮,思索着他说的话。
楚明知径自去了厨房,看着连若忙碌的背影,敲门道:“连小公子,你把我兄弟骗得好惨啊。”
连若本来想同师兄单独说话的,却自己在这待了好一会,现在又被他这样指责,心中委屈,一甩袖子不干了:“我这就去同他说清楚,不委屈你兄弟!”
“哎!”楚明知又反过来劝他,“你要说,却挑这个时间去,还不如让他做个好梦,把婚结了再说。”
连若不可思议道:“亏你还是个聪明人?难道我洞房才说还比这样好?”
“聪明人死得快,我可不是什么聪明人,只是个过路人罢了,”楚明知端起一碟菜转身要走,道,“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既然喜欢他,不如圆他一场梦,以后一别两宽,也好安心。”
连若被他气到了,追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师兄这么蠢,我才……哎。
“我怎么知道?”楚明知笑着摇头,“可能是因为他跟我说了太多你的事了。”
连若愣愣的,一顿饭吃得不知所措。
他想,楚明知是师兄最好的朋友,他的意见……会不会其实,是对的?
连若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所以直到大婚当天,他坐在婚房的床上,仍然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师兄。
第24章 洞房
今天是任清欢的大喜之日。
昨夜他一夜没睡,在房顶上练剑。
楚明知躺在瓦片上喝酒,偶尔嘲笑他两句,最后睡着了,醒来时天刚亮,见他还在练剑,又嘲笑他:“你这是要结婚还是要试剑?难道要在洞房里打起来不成?”
任清欢这才收起兵器,道:“我紧张。”
“看出来了,”楚明知指着还没落下去的圆月,笑着说,“今天正是你花好月圆的好日子,确实应该紧张一点。”
说完,他递给任清欢一瓶丹药。
任清欢打开一看,正是当初恨晚受伤时,叶知微给过他的红色药丸。
“这东西可以止痛,”楚明知促狭一笑,“是我从叶二姑娘那买给你的新婚礼物。”
“就这?你也太敷衍了!”任清欢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拳,又嘟囔着,“我才用不着这个……”
他不会让师妹觉得痛。
师父给的教材他都看过了,书中说,只要足够温柔,新娘子是一点儿都不会痛的,如果痛了,那一定是新郎太粗暴、没耐心、不体贴又残忍无情,那样的男人绝对不值得托付终身。
而且他怎么舍得伤到师妹?
不可能的,哪怕一辈子忍着不洞房都不可能舍得。
“相信我,”楚明知却摇头走了,“新郎官儿,你用得到。”
任清欢脸红地收好药瓶,去院子里打井水冲凉。
他要仔仔细细,把自己洗干净。
……
因为侠盟的盟主刚去,所以婚事一切从简,按照修仙者的规矩,没有前面那些繁琐的催妆、送亲、坐轿子,只需要简单地拜过天地即可。
合欢宗的女子不盖盖头,连若嫁衣如火,容貌艳若桃李,任清欢不敢多看,匆匆与她夫妻对拜,被众人围着好个嘲笑,一定要闹洞房。
任清欢只好在洞房门口赶人,堵在门前,非常霸道,一个都不让进。
连若就坐在床|上看着他,安静地等。
师兄今天难得穿着一身红衣裳,新鲜,好看。
可能是心里的秘密拖得太久没说,连若现在居然已经不把这件事当回事了,箭在弦上,却还在胡思乱想,本着一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准备破罐子破摔。
反正……
连若有点阴暗地想,如果我说不洞房,师兄也会同意吧,那其实说不定就能一直这样下去一辈子呢?
哎,傻师兄,被人卖了还倒给人数钱。
要是没有我看着你,可怎么办呢?
连若有点酸酸地想,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办法放手,只能默默看着你,那我可真是惨了。
还好,任清欢很快赶走了人,锁好了门,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乱想,就眼神躲散着来到他面前,顺便还端了桌上的两杯酒。
这酒还是宋笃行准备的,由景丹送给他们,也是任清欢收到的最贵的新婚礼物
一壶玉尘雪。
“师妹,”他拘谨地并排坐在连若身边,笨拙地说,“喝酒。”
连若笑看他垂眼看酒的样子,越看越觉得他好看,主动环住他的手臂,与他喝了交杯酒。
“好喝吗?”他问。
任清欢把杯子放在床|头,悄悄牵住他的手,低头看着他的手说:“没尝出来什么味道,好像有点淡。”
冰冰凉凉,清冽回甘。
这么贵的酒,却不醉人,在他看来,就成了坑人。
连若被他逗笑,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子:“你呀,真不会说话,不管有没有味道,这也是我们的交杯酒,应该说好喝的!”
任清欢无助地看着她,小声说:“好喝的,是好酒,我……好像有点醉了。”
师妹一说话,他就觉得头有点晕,全身发热,看着这样的师妹,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星来,手也将师妹的手攥紧了,有些难受地转动身体,面向师妹。
连若也沉醉在他的注视中,不由得依偎进他怀中,抬头轻轻献上一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