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阿茹那没有再多客套,眼神冷淡,直接举剑刺向任清欢。
任清欢时刻记得乾坤袋破了,生怕把小猫甩出去,又怕颠簸了它,于是站在原地不动,把剑递到左手,接招。
阿茹那一惊:“左撇子?”
两招过后,她不仅没有伤到任清欢,还被划破了相,鼻梁上横着留了一道血痕,于是敛眉弃剑,双手呈爪状,指甲瞬间变长,每一指都如寒光闪闪的明镜般锋利,向任清欢抓来。
景丹已经重伤,支援不动,只能喊道:“清欢快躲!”
任清欢不仅没躲,还一剑劈了她的五个指甲。
这几声响动清脆悦耳,破碎的明镜如星光点点,终于让阿茹那震惊地连退数步,服了。
“任公子武艺冠绝时辈,在下佩服,”阿茹那道,“不过料想到你们还有别的要事,我就先撤退了,待严尊试剑时再来讨教。”
这回景丹又硬气了:“她还想跑!”
任清欢却让她跑了,回头第一次与景丹说了句话:“宋大哥呢?”
“他?”景丹看向后院,“他去找白老爷了,怎么了?”
刚刚这边的响声太大,任清欢没能听见铃铛的方位,此时才赶忙去后院。
景丹捂住流血的伤口,跟在他身后,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他后背。
“你怎么不走……”
景丹从他身后探出头,顿时发不出声音,双腿颤抖着跪了下来。
后院满地是血。
一具尸体躺在地上,尸首异处,死状惊恐,手中还握着一把巨大的重刀。
任清欢脑子里只剩一片血色:
宋笃行被灭口了。
第17章 内奸
是谁下的手?
阿茹那有不在场证明,还能是谁?
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宋笃行?难道他们谷主谢小竹也来了?任清欢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张脸。
“百闻山庄……”景丹颤抖地说,“白老爷……”
“不一定,先存疑,”任清欢立刻道,“小白根本不是宋大哥的对手,敌人在声东击西,我们要赶紧回去。”
景丹却僵在原地,看着宋笃行的脸,久久不能动担。
任清欢只能取出乾坤袋,准备草草给宋笃行收尸,掏出小猫弱弱,放在肩上。
弱弱却奋力去抢乾坤袋,不让他动。
“听话!弱弱?”
任清欢知道弱弱一定有什么想说的,所以一直“喵喵”叫着,但还是强行抢过乾坤袋,因为他自己也察觉到,从进入山庄起,发生的一切就都太过邪门,处处透露着诡异。
但现在没有时间再管其他,他只能收拾好宋笃行的尸身,一把拽起景丹。
“走!”
因为景丹状态不行,任清欢一手提着她,速度稍微放慢,边走边问:“你们侠盟一共来了几个人?你刚才有没有觉得,你带来的人不太对劲?”
弱弱一个劲地挠着任清欢的肩膀,“喵”个不停,不让他走,景丹却恍惚地摇了摇头,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字。
“不对劲,所有人都不对劲。”
“所有人……”任清欢猛然想到,停住了脚步,“没错,因为所有人,都是假的。”
弱弱这才满意地“喵”了一声。
随着这句“喵”声,整个百闻山庄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面前只剩下了重重迷雾。
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手伸出去便不见五指。
“是幻术!”景丹大吃一惊,“什么时候?”
镜花谷的幻术何时精湛到了这种程度?
“镜花水月,”任清欢咬牙道,“镜花谷惯用的伎俩,需要有水才行,水往低处流……一定是从我们进地下室就开始的,这是一个局!”
难怪阿茹那并不着急硬闯,还在门口大摆龙门阵。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坐骑,只是想引宋笃行入瓮!
景丹愣愣地说:“那、那我师弟会不会、还活着?”
任清欢没有回答。
这谁也不敢肯定,但任清欢直觉镜花谷如此大费周折,就是为了宋笃行,绝不会放过他,所以任清欢的眼前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此前与宋笃行交谈的种种画面,他的音容也犹在耳边,最终停在了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你救……”
救谁?
大概是他师姐吧。
任清欢与宋笃行关系说不上很好,但他深知宋笃行的为人,不然也不会坚持与侠盟交好,所以这个忙,他帮定了。
“你退开一点。”任清欢拔出剑来,对景丹道,“但不要走出我的视线,等会也跟紧我不要乱跑。”
景丹用刀撑住自己,勉强向后退了两步。
“你可以吗?”她担心道,“这是仙术。”
凡人就一定破不了仙术吗?
任清欢不这么认为。
师妹曾说过,幻术通过解构五大灵根来迷惑人的五感,镜花谷的幻术主用水,所以幻象更为逼真,但在火灵根方面的拟态就略弱一些,可巧的是,景丹就是土火双灵根,若不经任清欢提醒,还根本看不出来,说明这个幻境已经精妙至臻,无法用相克的灵根来破解了。
但术法是用来困人的,任清欢认为,究其根本,也可以称之为武学中的一种。
一力降十会,只要是武学,就必然能硬破。
任清欢左手按住肩膀上的弱弱,右手持剑,闭上眼睛缓缓抬起手臂,尽力屏蔽自己的五感,猛得一劈,直接斩开了迷雾!
雾气瞬间凝固,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破碎声,宛如打碎了一面镜子,这便是师妹说过的,镜花水月之术被破的样子了。
不过迎面朝着任清欢扑来的,却不是镜片,也不是师妹说的水花,而是带着浓浓香气的……
“酒?”
任清欢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他再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了地窖一层,腰部以下全是酒,而且是上好的玉尘雪酿。
白老爷走在最前,因为才十四岁的身高,从前又发育缓慢,脖子都被淹没了,不停喊着:“哎呀!哎呀!我千年的窖藏!”
他身后站着阿茹那,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看着任清欢,耸肩道:“我说了,我那黄鹤顽皮,恐怕闯祸,要早点进来捉它,你们不该拦着我的。”
景丹站在任清欢身后,身上的伤口已经没了,但内伤还在,不顾丹田的痛感,吸了一大口气,就潜入酒中,同时取出了一枚月光石。
明亮的白光照彻酒中散乱的货架、碎瓷缸。
却没有宋笃行的影子。
景丹的眼泪融在了酒里,身子被任清欢架起来,靠在一边的货柜上。她突然嚎啕大哭,重刀指向阿茹那:“妖物还我师弟!”
任清欢按住了她。
阿茹那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大哥消失了,”任清欢取出破了洞的乾坤袋,抖出一把重刀,也就是宋笃行的遗物,递给景丹,看着阿茹那语调沉稳地说道,“这是镜花水月的施术效果。”
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幻术被破,死在幻境里的人便如同镜中花、水中月,永远被留在了幻境里,死不见尸。
白老爷惊恐回头:“什么?少盟主没了?”
阿茹那往外走,再次与任清欢擦肩而过,道:“这有什么稀奇?一个大活人,不定喝多了跑到哪里去了,我的坐骑丢了才是真丢了,找不回来咯。”
任清欢把剑横在阿茹那身前。
“镜花谷不会真的以为……”他轻声问,“可以杀了人就一走了之吧?”
“你有什么证据?”阿茹那不慌不忙地说,“又想如何?”
任清欢剑上穿了一纸生死状。他冲着那张纸点了点下巴:“没有证据,也一样能杀了你。”
阿茹那笑着用指尖划过剑刃,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血。
那张纸金光大盛。
围观的各大门派看不清地窖里的情况,光是猜测就很震惊:“宋笃行去哪了?”
“阿茹那竟然肯签生死状?”
“阿茹那也太嚣张了,谢小竹若知道,恐怕会恨不得杀了她吧?”
如果说一定存在一种术法不能被破,那任清欢认为,只能是“不解缘”,因为不解缘不是用来伤人的,而是强迫签订者信守诺言。
附着了这种术法的生死状,即证明一旦试剑会上,阿茹那死在任清欢的手中,镜花谷也绝不能因此追究到合欢宗身上,反之亦然。
“可说到底,任公子也不过是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