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都跪了,你便在此好生反省吧。三个时辰不够,就跪六个,六个时辰不够,就跪九个,总有你想明白的时候。至于这杯鸩酒……”渊帝从太监手中接过酒盏,不顾旁人阻拦放到了桓一公公面前,“你就好好看着,想明白它到底该入谁的口吧。”
话毕,便招呼随行的宫人一并回去了。
其中随桓一公公来的人大多选择随他一同留下,可那人受了责罚心中不满,更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便吼着让人都回了宫,孤身一人跪在缙王府中受罚。
至此,黎婴的命算是保住了。
事情告一段落,萧北城挂念着君子游,下意识想着拉他一把。
可手伸了出去,却只擦碰到那人的袖口,扑了个空,随之而来便是一声闷响。
待萧北城回头时,君子游已经倒在地上,白衫背后都被鲜血染透了。
“子游!子游!!”
挨了一顿毒打不说,还忍着伤痛前来缙王府解围,这对本就有疾症在身的君子游来说的确勉强了些。
好在只是失血晕倒,吃些皮肉苦,于性命无碍,静养些时日便能大好。
醒来之后的君子游俯卧在榻上,赤着上身,任由姜大夫在他背后的伤口涂着清凉止痛的药膏,时不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或是抽气闷哼,刻意让气氛变得暧昧。
萧北城心绪难宁,茶盏端了放,放了又端,想问不知从何开口,又不能指望君子游从实招来,只得等到姜大夫给他包扎完出了门,才轻咳几声,冷眼盯着那人,是暗示他自己识相点儿。
君子游怎会看不出那人的心思,可他偏偏就是要装傻,趴在枕头上刻意避开萧北城的目光,懒洋洋道:“皇上打我是爱我,反正他老人家已经对相爷的脑袋没什么想法了,您也别纠缠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本王说的不是这个。”
“嗐,西南商行嘛,刘弊死了,刘寡妇也因幼子夭折疯疯癫癫,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没抓到他们的狐狸尾巴,确实有些遗憾。可相爷现在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本王是说……”
“既然西南商行还在暗中行动,我们就有机会反客为主。虽说是老侯爷的产业,动了会让他恼羞成怒,不过有王爷从中调解的话,想来侯府也不会……”
“君子游!!你把自己的命悬在刀刃上让本王担惊受怕,可曾想过本王的心情?”
君子游哑口无言,没有勇气抬眼与那人对视,心虚的别开了目光,却是被掐住了下巴,不得不直视那人。
这一眼望去,心中不安尽数化为悸动,看着那人眸中如烛火般跳动的伤感,不知怎么,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明明在御书房前挨打时都没有这般忐忑,怎偏偏在面对这个人时会有莫名的悸动?
糟糕,他不会是……
“王爷,您该不会是喜……”
话未说尽,一个炙热的吻便落在他额上。
“……欢上我了吧……”
君子游突然慌了,忙抽身后退,才蹭了几步,后背就抵上了软榻的靠背,疼得他惨叫一声,下意识身子前倾,险些栽倒下床。
萧北城及时拉了他一把,没让他摔的头破血流,君子游想感激缙王的好心,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感到自己落入了那人的怀抱。
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萧北城竟然就这么压了上来,两膝箍着他的腰身,令他动弹不得。
“王爷!我有伤在身!!”
“你自己作的。”
“我是说那里!那里还疼着,您不能对我动粗!”
“都过去这些日子了还没好,你这身子未免太差了些。”
“还不是您技术太……”突然感到背后冷风直冒,君子游立刻改口:“是……技术太好,让我□□,欲罢不能,一不小心就……忘情了。”
见他都快吓破了胆,萧北城一反常态,摸摸他的头,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从未对人显露过的温柔,倒是让君子游不适应了。
“王爷,是我错了,下次不敢……不不不,没有下次了。”
萧北城叹息着放松手上的力道,放任君子游慌慌张张的逃了,眼中尽是失落与伤感。
“无需紧张,说到底,本王气的并不是到处惹是生非,本就一身病骨,又把自己作的顽伤难愈的你,而是明知你性情如此,却无力化解危机,令你多次身涉险境的自己。”
君子游停下了抽身的动作,忍着疼伸出手来,在那人手背上拍了一拍。
“既然如此,我也与王爷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有一天我真没了,您别来寻我,也别来殉我。您若问我配不配,那必然是配的,这一世恩重,您也没有错付,只是……”
最后的一句转折,注定他想表达的意思没那么简单,只可惜彼时的萧北城没能读懂其中蕴涵的深意。
而待他恍然大悟时,早已物是人非。
第70章 入瓮
入夜后,雷声大作,惊醒了浅眠的君子游。
他侧卧在榻边,睁眼先是咳了几声,蹙眉咽下喉间的腥甜,从他身后忽的多伸出一只手来,穿过他的腰际,替他轻抚胸口。
萧北城就闭着眼,往他那边挪蹭了些,额头靠在他肩头,轻声道:“今晚恐有一场大雨,难得歇歇,就别到处乱跑了。”
“雨,我可是最讨厌雨了。”
说话间,屋外便传来了淅沥雨声,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君子游停下了翻身的动作,坐起身子朝外望着,猛的想起什么,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却是被环在腰间那只手阻了去。
“身子未好,就别想着到处乱跑,总把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就不怕真有一天吃了亏。”
“王爷说的是,我要是真多管了这桩闲事,只怕处境要比现在更糟。”
说着他又躺了回来,一时忘记背后的伤,疼的龇牙咧嘴,赶紧翻了个身,却是直挺挺撞进了萧北城怀里。
这一碰,那人可就不撒手了,按住他的手腕令他抽身不得,只得乖乖贴在他身上。
举动的意味非常明显,要是不能让他心满意足,今夜可就谁都别想睡了。
于是君子游稍稍仰头,凑到萧北城耳边,轻舐了他的耳垂。
“王爷,我来帮你。”
“不是还疼着,这便忍不住了?”
“那里不成,总有成的地方。”
他掀起被子蒙住了头,一路向下,齿间咬着衣带,令两人都是衣衫大敞。
屋外雷雨大作,帐内良宵温存。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等屋里动静息了,柳管家抱着被子前来问候是否需要加暖,见君子游披衣下床,悄声讨了把纸伞,便把自己来时用的那把递了过去。
等那人走远了,又悄无声息的溜了进来,在床边多铺了层垫被。
“王爷忧心,何不去看看,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总归不如自己亲眼见的。”
装睡的萧北城懒得睁眼,面不改色道:“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王太了解他了,比起听了不快,倒不如一无所知。”
“真的是这样吗?那王爷您为何起身了。”
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做了丢人事的萧北城不屑的一瞥,柳管家只得息声。
嘴上说着嫌弃,身子倒是诚实的很啊。
连廊重檐之下,萧北城远远望见君子游的背影,点起烟来,无奈叹息一声。
那人宁可自己淋雨,也要把伞分一半给那还在庭前跪着,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的仇人,真不知是犯傻,还是精明过了头。
对此,萧北城是满腔醋意,可受了大恩的桓一公公却是没有半点儿感激之情,对人冷笑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日没了你这条恶犬的缙王,会比本监此刻的处境好到哪儿去呢?”
“这话正是我要对你说的,当年你害得林溪辞被削官免职,沦为阶下囚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为维护皇权而不得不屈膝的一天?哦对了,忘记说了,我祖上的姓氏并不是君,按说提点至此,你也该想起些细节了,只可惜害过的人实在太多,忽一提起,连你自己也毫无头绪,我说的没错吧?”
并非意料中的大惊失色,桓一公公眼波平静,缓缓伸出手来,握住了君子游执伞的手,猛一使力,将他手中的红伞掀翻在满地泥水中。
受了折辱,君子游不慌也不恼,任由桓一公公抓着他不放,尖长的指甲刺在皮肉里,令他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