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番外(77)

当年的她能够狠下心来,不管多么心软,为了老爷的清誉,都肯守口如瓶,可如今是她最疼爱的小少爷性命堪忧,她怎可能视若无睹。

她长长叹了口气,拉住君子游的手,态度有了缓和,“少爷一直叫老身梁阿婆,公子不介意的话,便也这样叫吧。”

君子游顺了她的心意,唤道:“梁阿婆。”

“老身知道,外面流言蜚语,都说少爷是先皇的私生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但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他、他是老爷如假包换的亲儿子啊!”

“为何说是如假包换?”

“因为他其实……并不是夫人的孩子。”

据梁阿婆所说,当年黎三思与其妻的确是奉子成婚,由于忧心江南水患,新婚后的黎三思未与妻子洞房便匆匆前往灾区安抚民心,待二月后回京,夫人已然有了身孕,那么她腹中骨肉的父亲是谁,便是显而易见。

因着内心不平,又无法问罪先皇,黎三思便将一腔不满发泄在了夫人身上,再未与她说过半句话,多看她一眼。

实则婚前,黎三思就爱上了他的陪读丫鬟,并生了纳妾的心思,因着先皇赐婚,短期内不好再逢喜事,便暂时搁置了予人名分的念头,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没多久,丫鬟也有了身孕,赶巧与夫人的产期只隔了一月,不幸却是夫人生子的当晚,男婴就因体弱夭折,黎三思当时命人封锁了消息,待一月之后,丫鬟又产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却不幸在生产时血崩而亡。

黎三思大受打击,久久难以振作,不知是谁给他出了个主意,说是承认幼子乃侍妾所生,便是给了他庶出的身份,往后入朝为官,难免会因出身遭人白眼,若是想他往后仕途一帆风顺,还是应给他嫡子的名声,这样一来,先皇念在与夫人从前的情意,也会多多善待幼子。

痛苦中的黎三思没有深思其中利弊,便恍惚答应夫人过继了幼子,让她做了黎婴名义上的生母,以至于后来黎三思后悔一时大意,忽略了黎婴往后的日子将会非常艰辛,在愧悔与自责中心力交瘁,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后来发生的事便如君子游所料,渊帝因着黎婴身世不清的传闻与先皇的遗诏对他百般顾忌,现在更是狠心出手,欲除之后快。

黎三思若在天有灵,看到今天的惨剧,该有多痛悔当初的决定……

第68章 生死

拜别梁阿婆,纵然天色已晚,君子游还是决定进宫面圣。

他先是回了缙王府,与萧北城稍作商议,后者本就不愿他插手此事,自是不想他掺合进去,便要他如实相告查明的结果,再由自己入宫与皇上说个明白。

君子游婉拒了他的好意,“王爷已为相爷出力不少,由您去讲清这些,只怕还是会令皇上生疑,怀疑您的动机不说,对相爷也未必是好事。况且今儿个我这右眼皮跳的厉害,总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您留在王府便是有个照应,至于皇上那边,他再怎么怀疑,看在您的面子,也不会取我的性命。”

萧北城面色沉凝,见说什么都留不住他,便扣住他的手腕,让他寸步难行。

那人又笑道:“这么优柔寡断可不像您的性子啊,别担心,皇上忌惮的又不是我,我还是近来被封赏的宠臣,他老人家怎么舍得。”

话是这么说,其实君子游自己心里也忐忑。

该怕的并不是皇上,而是在背后蠢蠢欲动的势力,连相爷这棵参天巨树都快被连根拔起了,像自己这样的蜉蝣蝼蚁,还不是轻吹口气,就不知道飞落何处了。

他不顾萧北城的劝阻进了宫,一路上也在斟酌自己的措辞,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劲儿了,惹得万岁爷不开心不说,连萧北城和黎婴都要受牵连。

因着神思恍惚,就算注意到了进宫时与他擦肩而过的车马,也无暇深思里面坐的是何人,又有何用意,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劝谏。

可他想的再多,到头来都是白搭,进宫时就有太监劝过他皇上心情不好,这会儿谁也不见,到了御书房前,果然殿门紧闭,没有半点儿召见他的意思。

门前没见着桓一公公,君子游便知自己的担忧还是成了真,为劝皇上回头,一时也是情急,朝着殿内高声道:“皇上,微臣君子游求见,请皇上拨冗一见。”

一门之隔内,渊帝正用银勺拨弄着檀香炉里的香灰,听了他的话,眉头深锁,更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嚷嚷什么呢,北城就是这么调-教手下人的吗?让他回去,别在这儿扰朕的耳朵。”

传口谕的太监出来原封不动把话又说了一遍,谁料君子游与旁人不同,就是头死倔死倔的蠢驴,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反而一掀衣摆,跪了下来。

“皇上,相爷这次能够死里逃生,三分在运气,七分在天意,老天都不肯让他含冤而死,您……又何苦赶尽杀绝呢?”

说完这话,御书房内立刻传来了动静,殿门被人猛的推开,渊帝愤然而出,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君子游半边脸都麻了去,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黑。

这力道,绝非普通人能使得出来。

“方才的话你若还敢说,莫怪朕要了你的命!”

其实君子游被打的两耳嗡鸣,根本没听见这话,嘴里还泛着一股子腥气,也是倔劲上头,居然跪好后又说了一遍:“皇上莫要对相爷赶尽杀绝了,他真的不是您所想的那样……”

“放肆!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揣测圣意,黎婴遭人暗害是他时运不济,是他自个儿跑去城外作的!他若是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又有谁能动得了他!”

“就算他那日没有出城,不解开皇上的心结,这一天早晚还是会来。微臣自知身份卑微,不该多嘴皇上的家事,可是皇上,若无人告知您真相,相爷岂不是要白白丧命,要天下人如何看待置功臣世家于不顾的您啊!”

“混帐东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渊帝身边的掌事太监是个机灵的角色,一见万岁爷真的动了怒,也许一时气急会杀了他也说不定,为保住君子游的性命,立刻出言解围:“皇上您先消消气,君少卿入朝不久,还不大懂规矩,带了些读书人与莽夫的野性,您也别生他的气,打一顿教训过了,送出去交由缙王管教吧。”

这话说得十分圆滑,一向疼爱萧北城的渊帝自是不舍得动了他的人,况且君子游的确为皇帝出力不少,要是真的弄死了他,朝中能为天子效力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所以即使快气昏了头,因着这一句话,渊帝也冷静了下来,攥着方才打的火辣辣的掌心,还不解气的踢了那人一脚。

“来人,鞭责三十,不打到他知错就不准停!”

早料到会走到这一步的君子游没有半点畏惧,虽是跪在人前,脊背却挺得笔直,是一副不屈的神情。

“皇上,别再错下去了,他是黎三思唯一的骨肉啊……”

说完这话,他便被前来掌刑的侍卫脱去了外袍,只着了单薄的里衣,被绳索捆缚了双手,听着令人胆寒的鞭声在耳畔叫嚣,不消片刻,素白的衣衫已经遍布血痕。

这种硬质的马鞭不比勾着倒刺,抽在人身上就会撕去一道血肉的软鞭,造成的伤势由内及外,瘀血扩散造成心脉重负,就是会将人活活打死的刑具。

想起黎婴先前也曾受过鞭打,身上却没有留下明显的外伤,反倒是皮下瘀血大片堆积,可见也是被这类刑具折磨。想到这里,君子游便更加确认黎婴遇难是面前这位的意思。

也是稀奇,别人挨了打,都恨不得喊破喉咙去哭诉自己的委屈,好让皇上开恩,放人一马。偏生君子游与旁人不同,看似病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得十天半月下不来床,平日也没什么气节可言,这种时候却有以身殉道的觉悟,当真让人佩服。

见他如此,渊帝也心软了,命人停了手,对额上颗颗冷汗滑落,打湿了身下石板的君子游冷声道:“你说他是黎三思的骨肉,可有证据?”

“证据就在……黎氏宗祠中。微臣今日在祠堂暗格中找到了皇上想要的证据,敢问陛下,若前相知道此子并非亲生,是否会将他的名字载入族谱?”

渊帝审视着君子游神色的细微变化,并未察觉到有令他起疑的反应,才问:“证据真的这么好找,黎婴又岂会被瞒二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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