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你怎么在这儿?”
“将军您说什么傻话呢,不是您让我在这里守着,等您回来的吗?您不是进宫取东西去了么,怎伤成这样,您不要紧吧!”金阿宝试着碰了碰陆随风,发现他身上的伤还在流血,便不敢下手了,只敢瞪着眼睛在一边看着。
“大点声,老子耳鸣得厉害,听不清你说了什么。”
人一旦耳背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会不由自主拔高,金阿宝怕动静闹得太大惹人注目,忙摆手劝他息声,两手往陆随风面前一摊:“虎符呢?将军没失手吧?”
“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这点小事也至于……主君呢,主君情况如何了,我不在的时候,缙王可曾有什么举动?”
“没。”
似乎是觉着陆随风的眼神里质疑的意味太过明显,金阿宝有些心虚,结结巴巴地补充道:“真、真没有,您信我啊,地宫那么大,外面的人哪里敢随便进去啊,缙王害怕主君派人在下面埋伏,肯定不会轻举妄动,到现在还在地仙庙那边守着呢,像群蠢驴一样,真以为守株待兔的法子好用呢。”
“……”陆随风突然察觉到了异样,在不久前的爆炸中,他的头也遭受重击,导致神智混乱,反应迟钝,很多细节都是没有立刻发现的——包括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子。
此前他的确见过金阿宝,一次是在越氏私塾中看到围着司夜团团转的傻小子,另一次则是在这小子的爹,吉祥寿材铺掌柜金万财死的时候,可他并不记得这小子到过地宫,更不可能得知他的计划,所以……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意识到不对劲的陆随风一把揪住金阿宝,厉声质问:“你小子!你怎么知道虎符的事!”
耳背的将军自以为后半句已经压得几乎听不见声,却不知话音在对方耳中是震耳欲聋的,金阿宝都快被他吓破了胆,好在还有那么一丁点理智尚存,圆滚滚的肚子猛地往前一顶,轻而易举把负伤的那人给推了出去。
“你你你、你自己说的啊!”
“放屁,虎符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主君知我知,什么时候轮着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了,你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说……”
话都还没说完,陆随风就觉着眼目一眩,再难保持清醒,翻着白眼便栽了下去。
临合眼前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金阿宝哭着丢掉了那还沾着他血迹的大石头,手忙脚乱地确认他死了没有。
……这小子,到底是哪边的?
沈祠蹲在地宫入口前,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瞧着是有些好奇,想前去一探的意思,可惜胆子就那么点,只敢躲在萧北城身后往里张望,真要他上,他可就蔫了。
他转过头来,郑重其事地望着萧北城:“王爷,我觉着不成。”
那人有些好笑,便板着脸问:“怎么不成了?”
“您看啊,咱们烧了半天柴火都不见熏出个鬼影,那土夫子说得对啊,这下面太大了,用笨法儿肯定不成。”
“听你这意思,是想出有用的法子了?”
“那当然!咱们就把这土夫子吊在洞口,杀鸡给猴看,要是晗王真的在乎他,肯定会来救……”
难得他学会了句俗语,虽说没用对地方,在萧北城听来还是足够感动,正想着他是不是被自己蠢到,以至于后半句话都说不出了,就见沈祠突然脸色煞白,眼巴巴地瞅着他,嘴唇抽动着,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萧北城还没来得及说出数落他的话,就听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叫,循着其中一名亲卫手指的方向,他看向沈祠颤抖不已的胳膊,只见一只青灰色泛着死气的手正搭在他腕上,碎裂的指甲缝里积着淤泥,皮肉已经腐烂,伤口还隐隐能看到蠕动的白虫。
沈祠离得最近,估摸着是闻着了扑面而来的异味,胃里翻滚着扭头便把早晨吃的给吐了出来,亏得这股子恶心涌到嗓子眼,他才没被这来路不明的东西吓晕过去。
他迷信是不假,但对死人的恐惧却不比鬼神,有实体的东西他反倒不怕,强行耐着呕吐的冲动,掐着那东西的手腕便将其拎了出来。
可是一看到这东西的全貌,他就后悔了,惨叫着连滚带爬地退到萧北城身边,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莫说沈祠,就连萧北城也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当这小子大惊小怪的时候,也跟着把心悬了起来,强行保持镇定,照着他的屁-股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别在这丢人现眼,你这小子怎么胆子越来越小!”
“王王王……”
“别学狗叫。”
“王王、王爷……那那那是,是个死人吧!”沈祠眼眶都红了,抱着唯一的亲人就不撒手了,“诈尸了,闹鬼了!王爷救命啊”
沈祠一害怕就容易没轻没重,把萧北城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在地上,可惜他不忍心强硬推开这胆小的少年,只好拖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听着沈祠哭得更大声了,心中也是不忍,迁就地拍拍他的脑袋算作安慰,而后将手伸向了那只有半截手臂露在外面的“尸体”。
就在萧北城做了激烈的心理挣扎,打算亲自触碰一探究竟时,那腐化的肢体竟然又抽动起来,吓得沈祠当场变调:“动了动了,啊啊啊啊!诈尸啦——”
作者有话要说:小沈祠尖叫担当,过于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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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胜算
萧北城被沈祠的乱叫扰得心神不宁,不得不按头把这小子推到身后。
他似乎并不害怕里面的东西暴起伤人,手握烟杆,朝地道口凑近了些,就见一个浑身皮肤泛着青灰色的男人披头散发地蹲在下面,怯怯与他相视。
他心里“咯噔”一下,打量着此人的外貌,就和方才伸到外面的手一样,身上遍布腐烂的伤痕,神情有些呆滞,似乎心智已经退化,大张着嘴许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注意到此人的双眼异于常人,眼白受到污染严重充血,看起来便好似整颗眼球都与瞳孔同色,瘆人得很,尤其是当对方情绪变得激动,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上来的时候,面对此情此景很难有人能保持镇定。
而萧北城刚好就是那少数人其中之一,对方冲上来的时候他并没有退步的怯意,可他伤势未愈,突然挨上一下还是够受罪的,被对方扑倒在地,半晌都没能起身。
“是药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见萧北城遇袭,沈祠也顾不上怕了,连撕带扯地把药人从那人身上扒下来,推在了一边,冲动之下还想补上两脚,却看到那不人不鬼的东西抱头鼠窜,当下也有些心软,抡起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
“别打,是活人。”萧北城捂着伤口坐了起来,直朝沈祠摇头,“是被晗王用来练蛊的药人,还吊着口气,他们身上的烂疮都是被药物腐蚀造成的,不是死而复生的僵尸,你若不小心弄死了他们可是要背人命官司的。”
沈祠吓得缩了手,生怕被赖上似的,往那幽深逼仄的地道里又看了一眼,情不自禁“嚯”了一声。
几个好事的亲卫也跟着凑过去看了看,当下心都凉了半截,那甬道内或站立或爬行,竟挤满了相似的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阴森死气,好像碰上了就能传染似的。
“这……这是什么啊?晗王到底在做什么啊!”
没有给人深究缘由的机会,他这一句话说完,那最先冲出洞口的药人突然倒了下去,众人皆是一愣,只见那蜷成一团的药人突然发起抖,幅度越发大了起来,很快就演变成了抽搐。
不止如此,他身上烂疮的创口也纷纷崩裂,脓血横流,皮肉撕扯开来,甚至裸-露出了白骨,伤势骤然恶化,令人猝不及防。
“王、王爷!这是……”
“不好,这些药人在地下隔绝已久,被毒害的身体一旦见光就会迅速腐烂,暂不可将下面的药人放出来!快,把人转移到避光处,沈祠,堵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