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泽跟萧君涵顾不得礼法,听了这话便站了起来,结果却是后者双腿疼得险些栽到在地,而好不容易站稳的萧君泽还没来得及抬腿,就被母亲又拉了回来。
俞妃非常谨慎,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一丁点异样都会引起她的警觉,她拉着儿子,不肯让萧君泽起身,小心翼翼地发问:“相爷,时候还没到,可是出了什么事?”
女人在后宫待得久了,一个个都成了人精,黎婴知道这个时候敷衍了事只会让她疑心加重,比起节外生枝,倒不如彻底打消她的疑虑,故而坦诚答道:“是,所以请俞妃娘娘速将二位皇子带回宫中,切不可生事。”
意识到山雨欲来的俞妃没有犯蠢,起身行过礼,拉着萧君泽转头就走,正当此时,黎婴再次开口阻拦:“娘娘且慢,您还忘了他。”
众人都是一脸懵然,万万没想到黎婴竟然一把将萧君涵推了过去,“从今天起,俞妃娘娘膝下将有两子,万望二位皇子相亲相爱,相互扶持,成全……君臣之盼。”
他这话说得悲切,仿佛是在交代遗言,以至于一向叛逆的萧君涵都没有抗拒,匆匆跟着俞妃身后,离开了是非之地。
黎婴转动轮椅,缓缓走出灵堂,面对着满地跪倒的群臣,长叹一声,最终停步于一位须发花白的长者面前。
“侯爷,”他说,“这些日子,您老了足有十岁,看起来身子也大不如前了。”
“有吗。”秦之余低笑一声,“人是老了,气节还在,总不至于为了身外之物出卖自己的灵魂,不过相爷放心,老朽的肚量还没小到要含沙射影的地步,你还年轻,不想死是人之常情,老朽不会怪你的。”
秦之余嘴上这样说着,拉着黎婴的手却没有半点撒开的意思,后者悄悄回眸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陆随风,不由叹了口气,轻轻拍着秦之余抓着他的手背。
“可是侯爷,大渊的气数尽了,你的坚守未必是有意义的,倒不如……把您手里的军权,也一并交出来吧?”
等了半晌,听着终于切入了正题,陆随风迎上前来,揉了揉被白狼咬伤的臂膀,俯下身来倚在黎婴身边,揽着他清瘦的肩膀,对秦之余笑道:“侯爷,咱们赤牙卫倒戈了,您秦家军也别再执迷不悟了,黎相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萧景渊留下的烂摊子值得您拼死相护吗?我敬您是神武的前辈,日后还想跟您共事,才会好心奉劝,您可别……”
“可别什么,不识抬举?”
眼看“秦之余”缓缓站起身来,手从黎婴腕上转移到了陆随风肩头,后者意识到不妙却为时已晚,对方按着他伤口的力道丝毫不虚,当场撕裂了他的伤口,逼得他惨叫一声。
“你、你是……”
“秦之余”咧嘴一笑,过于夸张的表情牵动了脸上的面皮——赫然是一张精致的假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第276章 爆炸
陆随风意识到被摆了一道,下意识收手,怎知对方力道大得吓人,猛一使力,手臂上青筋暴凸而起,没有纵横的皱纹与长者独有的瘀斑,很明显是一双年轻人的手。
眼看被对方遏制失了先机,陆随风随即勒住了被他揽着肩膀的黎婴,却不成想卧病已久的那人竟有游鱼般敏捷的身手,微微侧身转头便巧妙躲过了他的桎梏。
陆随风到底身经百战,就算因意外而愣怔一时,也不至于真被黎婴这样的病人给套路了去,惊觉被戏弄的他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此时已起杀心,对待那人已经没了最初的耐性,下手也不再留情,两袖一甩,双刀便滑入掌中,直朝黎婴心口刺去。
性命攸关之际,被逼到绝路的黎婴很难再装残废,不得不抬膝撞向陆随风的手腕,迫使他手中的凶器偏离方向。
不过他就算能强行牵动下肢,力道总归是虚乏的,这一下撞上陆随风,后者纯粹是被自己的气力反弹了去,不巧又寸了劲,竟然就这么把凶器弹了出去。
别看黎婴平日斯斯文文清清冷冷,真到了要命的时候也不跟人客气,当下连形象也不顾了,直接弯腰翻下了轮椅,姿态是落魄了些不假,但也比被人揪着头发剁了脑袋要好上百倍。
这厢“秦之余”也不是光用两只眼睛看着黎婴遇险,几番交手,也让陆随风受挫,连连败退。
他心中不平,非得弄清是谁害了自己不可,临退远之前还要在“秦之余”脸上撸一把,后者也没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下意识往后一缩,避开了陆随风的手,紧接着主动撕下了脸上的假面。
“我赌三个月的酒钱,你绝对想不到伪装成老侯爷的会是看起来最像叛徒的我。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在最可疑的时间出现在最不恰当的地点,成为了最该被怀疑的嫌疑人,却还是能取得缙王的信任吧。”
假面揭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且带着朝气的脸,花不识揉了揉绷得僵硬的脸颊,笑道:“谁让咱们的缙王就是位不按常理行事,处处出人意料的高人呢,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在那种百口莫辩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取信于他,真的不可思议。”
“呵,这有什么好难以置信的,缙王那双招子看人一向很准,连君子游这种最不起眼的茅坑石,都能被他发现内里藏着价值连城的玉心,这一点都不奇怪……倒是你,祸害完了渊帝老儿,又想来坑害缙王了吗?”
“啧,怎么说话呢老家伙?对待每位主子我都是尽心尽力,他们命数不够,也不能怪我不是?”花不识嬉皮笑脸地一掐响指,并没有给陆随风拖延时间的机会。
看着满场跪伏,个个显出不合常理的淡然的群臣时,陆随风心中感到不妙,当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官员站起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彻底被人套路了去。
花不识高抬下巴,用鼻孔瞧着人,笑道:“别急着走啊陆将军,咱观风楼这么多兄弟都在,有什么是不能跟我商量的呢?别拘束啊别拘束。”
“嘶,想不到你们这观风楼,居然还有活人在。”
他一语道中花不识的痛处,一向来说情感没有那么容易表现在脸上的那人眼中浮现出悲切的神情,他咬牙瞪着陆随风,脸上仍保持着笑意,却已经红了眼眶。
“不止咱们……死去的那些兄弟也都在天上看着你呢!陆随风,若非缙王揪出你的狐狸尾巴,时至今日,我还不知杀了咱那么多兄弟的人会是你!老陆,做人得讲良心,到底是观风楼,还是我花不识对不起你,你竟要做到如此地步!”
花不识是个随性的人,随性到了不分时间场合与陆随风解决私怨的地步,黎婴虽然想提醒他顾全大局,但好不容易脱离了陆随风的桎梏,自然要先保住自己的命,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引人注目。
他小心翼翼朝人群后爬着,仍在发痛的双腿拖累了他的行动,使得吃痛的吸气声格外明显,陆随风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被逼到狗急跳墙的时候,哪里还会有人顾及什么声名,更何况陆随风本就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为了脱身可以不择手段,表面仍冷笑着与花不识对峙,实则暗中已经不动声色向黎婴那边移去。
“你观风楼与我赤牙卫何干,井水不犯河水,只因我立场暴露,就要把那些损事恶事都扣在我头上?这么做事可不地道啊花楼主。”
“少放……”
花不识此人本事不差,就是太容易被迷惑,此前吃亏无数还是记不住教训,这种紧要关头也能被对方带了节奏,竟疏忽了黎婴的处境,以至于与他针锋相对的陆随风转而攻向毫无防备的黎婴会让他措手不及。
“相……”
天旋地转间,多灾多难的黎婴再次落入陆随风手中,这一次比起方才的侥幸多了些无奈的意味在里面,被陆随风箍在怀里勒着脖子的黎婴真是受够了花不识这个大条且不靠谱的性子,望向凶手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还不如弄死我了……”
“放心,我要是活不成,绝对带着你一起上路,下辈子你投生成女子,还好给我做个童养媳。”
陆随风的刀尖逼近黎婴的咽喉,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巴巴等他开出条件。
“有这个蠢家伙在,你从我这儿是捞不着好处的……”黎婴抓住陆随风勒着他的手臂,发力与之抗衡,为自己多争取了一丝呼吸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