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城点头应了下来,至于这话听没听进去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挂心着莫文成的话,君子游恍恍惚惚,以至于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也没有走心,一直到莫文成走后,才鼓起勇气问道:“王爷,您身边可有什么得过重症恶疾的人?”
那人有些意外,“为何这么问。”
“只是想知道,是否有曾患过哮症,对您而言很重要的人。”
这话问出口,君子游就后悔了,看着萧北城以一种怀疑而伤感的眼神看着他,便知自己还是猜中了。
萧北城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出了门,之后很久都没有再来看过他。
而君子游昏昏沉沉睡了许久,发着高热,身子难受得很,醒来时发现有人为他敷了冷水浸过的毛巾,一把就抓住了那人的手,乱语着胡话。
“对不起,今日是我冒昧了,不该问的那么直接,不要气我。”
他也是烧糊涂了,眼前一片朦胧,都没看清身前侍奉的人是沈祠。
对方叹着气,给他喂水润了喉咙,无奈道:“王爷出门查案去了,留下我照顾你,看他脸色不大好,便知是你们有了矛盾。”
“是你……我的确冒昧,竟问他可认识什么得过重症恶疾,或是身患哮症,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我也是糊涂了才会问出这种没轻没重的话,想到后悔也晚了。”
“……你怎能问这个啊,那一直是王爷心里的疙瘩,他为此后悔了许多年,一直自责着。”
沈祠显得很痛心,可见君子游病的如此难受,也不忍心数落他什么,端了一早准备好的鸡汤,帮他把鸡肉脱了骨。
“你来京城的日子晚,自然听不到皇家秘闻。其实这些日子送来的鸡汤,都是王爷亲手做的,你在病中尝不出滋味,不知那汤是鲜香四溢的,就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呢。王爷会练成这般手艺,也是因为幼时给人侍疾的缘故,你猜的不错,他身边的确有一位得过哮症,并且对王爷而言非常重要的女人。”
“女人……?”
君子游心下一沉。
“没错,那个人,是他的母亲,亦是已经过世的长公主。”
喉中好似噎了块干硬的馒头,君子游突然就咽不下那醇香的鸡汤了。
沈祠把汤碗递到他面前,“别啊,王爷临走前特意嘱咐过要让你喝完的,你要是不喝,王爷一定会觉着我没照顾好你的。”
“……我一直以为他是皇子。”
“可别说笑了,皇上的长子今年也才不过二八,而且都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呢。当年长公主和亲远嫁月氏生下了王爷,王爷本该是那边的皇子啊,可是后来月氏部族内乱,月氏王被杀,皇上心疼长公主,便将她与当时不过两岁的王爷接回了大渊。”
君子游垂眸伤感道:“他在朝中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身体里流着一半异族人的血,会拿这做文章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都是后话了。当年西域气候恶劣,长公主不幸患了哮症,回了京城身子也没能好起来,王爷年少懂事,心疼长公主的病,怕下人伺候不好,都是亲自照顾的。可惜长公主病得太重,没挨过去,在王爷十二岁那年的春天走了,王爷思念长公主也大病一场,皇上是怜惜王爷才会封他为缙王,不舍得让他远走,就把他留在京城了。”
看君子游为此伤神,沈祠于心不忍,忙把剩下的鸡汤趁热喂他喝了。
“王爷起初对你冷冷淡淡,也没见怎么上心,可听说你有哮症之后就好似变了个人,一定是从你身上看到了过去长公主的影子,不想你也给他留下遗憾,所以你也理解理解王爷,让他少一些担忧吧。”
这样劝着君子游休息下来,沈祠收拾了碗筷刚出门,就看到了萧北城坐在庭前独自吸烟的背影。
那人瞥了他一眼,便又专心摸着怀里的小黑,看向远处朦胧的龙神山虚影。
沈祠有些心虚,主动上前与人搭话:“王爷……您不会生我的气吧?”
“气什么,你说的是实话。”
“我怕您又觉着我不知轻重,误了大事。”
“如果你能让他安心养病,早些好起来,本王还得好好谢谢你。”
说着,他又让沈祠坐到身边,很是惆怅。
“的确是因为母亲的原因,本王才会如此关心他,可本王不想他认为这份在意全然是因为长公主,他对本王而言,是不同于旁人的存在。”
“所以王爷……可是对先生动了真情?”
“舌头不想要了大可割了喂狗,说些怪话来讨人嫌,真是给你胆子了。”
动了真情……
动心还差不多……
第25章 嫌疑
君子游也是争气的,好生养了几日,病情便有所好转,每天大鱼大肉的补着,总算恢复了元气。
王寡娘那边坚持一日三餐都送来鸡汤,殷勤的很,君子游劝了几次不必破费,都没有结果,心道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这寡妇怕是真的想弄死自己啊。
他琢磨不透对方到底下的什么毒,不知是该装作半死不活一命呜呼的德行,还是活蹦乱跳让对方生出疑心,所以每天都对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唉声叹气。
后来他想了个法子,托沈祠去抓了只命硬的雀儿,每天都把鸡汤分它一点,瞧着它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该装成什么样了。
萧北城总说他是多此一举,就让那居心不良的母子滚的远远的,他就能安安生生多活几天,君子游却是不忍。
“我与他们母子是多年的交情,深知他们的为人,定是被人利用不知隐情,绝不会是想害我。”
“你该明白,连熟识的人都能对你下手,旁人就更没有什么不可能了。本王是为你着想,你要是不领情,就当本王没说。”
君子游死皮赖脸的凑上去,趴在床沿蹭了蹭萧北城的腿,对方很是嫌弃的躲了开,他又笑嘻嘻的贴了上去。
“知道王爷是对我好,但只有王寡娘得不了手,他们才会有下一步的举动,我也想知道除了老天之外,究竟是谁想要我这条命啊。”
“莫要胡说八道。”
刚好沈祠端着盘削好的苹果进门,吃的吧唧作响,“王爷,您也尝尝这姑苏的果子,是比不上宫里进贡的甜,酸酸的,别有一番风味。”
见萧北城蹙眉露出不满的模样,沈祠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咳了几声恢复正色。
“其实这是王寡娘送来的,这些日子除了鸡汤,她也会送来些补品什么的,我都是当着她的面吃的,量她也不敢动什么手脚,应该没事吧……”
“谁知道呢,你要是因为试毒死了,本王一定厚葬你。”
听他这话,沈祠也不敢吃了,赶紧丢在一旁,边擦着手上的汁水边道:“方才府衙来人请王爷过去呢,说是案子又有了进展,知府那边不知如何定夺,想请王爷出面。”
不等萧北城抱怨邢金宝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君子游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眼巴巴盯着他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哪里还像个病人。
无计可施,萧北城不忍逆着他的心意,便命人给他浑身上下捂的严严实实,破例准许他进了软轿,一同去了姑苏府衙。
刚到那会儿,衙差正在大堂上给人用刑,板子打下去血淋淋的,挨打的人都叫不出声了。
沈祠进门便叫人赶紧收拾了这些污人眼睛的东西,“你们什么意思啊,请我们王爷来还敢弄血腥,咱家先生还病着,见了这些玩意儿怎么好的起来啊。”
邢金宝走下高台给人行礼,看君子游有些面生,脸色又是病态的苍白,猜到是沈祠口中的先生,拱手对人作了一揖。
“思虑不周,是下官的过失,请王爷恕罪。实不相瞒,方才堂上挨打的人就是此案嫌犯之一的雷家老二,雷二宝。”
“邢知府用刑虽是合情合理,也得注意分寸,可别屈打成招,本王要的是真相,而不是顶包的替罪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来挖坟掘墓这事并不光彩,姑苏目前也没有能力去保护龙神山的墓葬,此案还是不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公审了,以免有人心生不轨,再到山中去出什么岔子。”
“王爷英明。”
甩开这个乱捧一通,屁用不顶的马屁精,萧北城坐在正座上,看了看已经被打昏过去的雷二宝,接了师爷递来的热茶对沈祠使了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