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蛊毒只有血脉相连的至亲才能缓解。”
“蛊毒?”姜炎青摸了摸脑袋,表情似乎是有点不大相信,不过如果真如他所说,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包括君子游久治不愈的哮病,伤后难以凝血的自愈能力,以及此刻愈发难以遏制的病情。
“你一直把我当傻子,但在某些方面,我知道的确实比你多那么一点点。至少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销骨’就是一种阴毒至极的蛊术,否则没有什么病能将人的血污染成一滩脓水,在余生最后的日子,生不如死。”
似乎是由君子游此刻的病状联想到了父亲死前最后那段日子的痛苦,君子安有些哽咽。
他注视着君子游,便仿佛看着痛不欲生的自己,一念之差……躺在这里的人,就会是他。
他想知道,想问问,作为自己的弟弟,一个本不该被卷进这些的无辜人,君子游,可曾悔过?
这小子跟他一样,倔强又固执,命里似乎就没有“悔”这个字。
君子安不禁叹了口气,“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呢……”
人将近生命的尽头,所需的早已不再是什么金钱权势,如果说他现在有什么的能做的,大抵便是替君子游完成父亲终生没能如愿的遗憾吧。
“我能做什么?”
君子游微微愣怔,很快明白自己这个哥哥永远都是嘴硬心软,于是他想了想,“是呢,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不能便宜了你……不如我们交换一下,圆你进京的夙愿,由你来做‘君子游’吧?”
他现在病成这副鬼德行,谁见了都觉着他是个活不了几天的短命鬼,不踩上一脚就算大发慈悲了,还妄想能治住那一群乌合之众不成?君子安肯帮忙,至少在对外这一方面,君子游就找回了优势。
他的目光从君子安、苏清河、姜炎青身上一一略过,最后落在了他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黑色血管。
“看来实际情况并不比‘桓三’公公想得乐观,恐怕我余下的半个月也缩了水,在那之前,必须先给他来一炮大的。”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想不明白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君子游勾了勾手指,三个脑袋不约而同凑了上来,他顺势在姜炎青的狗头上摸了一摸。
“查案,就要解决事情的根源。摆平不了案子,至少,可以摆平追究案子的人。”
姜炎青嘴角一抽,旋即指着他破口大骂:“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我现在也想刨根问底纠个是非黑白,你怎么不把我也弄死?”
苏清河沉思了片刻,便明白了君子游话中的深意,“你是说……叶岚尘?”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是为查他父亲的死因而起,可我们之中,真的有人亲眼见过,或是与这位叶随风大人接触过吗?”
“没……”
“别这么快就下定论,我觉得我们之中……每个人,”
他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次:“每个人,都与这位十四年前死去的大人打过交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好像突然讲起了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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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违和
“长安的雪,什么时候才融啊……”叶岚尘坐在窗边,手指一蹭结在窗纸上的霜花,盯着那滴化在指尖的冰水,叹息一声,紧接着是一阵虚弱无力的咳嗽。
他唇色苍白,擦去了唇边沁出的血丝,门外有人听见了动静,端着药进来替他拍了拍后背,待他咳嗽平息后,给他喂了颗朱砂色的小药丸。
“今年似乎格外长……我真觉着,自己要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大人别这么说,不会的。”
叶岚尘顺从地服了药,蹙眉将那丹药吞了下去,用温药送服,后知后觉才看清来者的脸,忍不住问:“你还回来做什么。”
迟旻嬉皮笑脸:“大人您放心,我现在已经是少卿那边的人了,这次回来主要是因为他想邀你到府上一叙案情。”
“我现在这样子,见谁一面都少一面,尽早去也不是什么坏事,让下人备车,去君府吧。”
“不是君府,是苏府。”
叶岚尘满眼诧异,“君子游不是与他青梅竹马的玩伴苏清河闹掰了?袍子都割了,说好就好?”
“嗐,反正他是个断袖,割了也就割了,没那么多讲究。听说他是查到了老叶大人那起命案的细节想与您一叙,但他自个儿不太方便,就得劳烦大人您亲自到府上坐坐了。”
“他身子一直很差,这个漫长的冬天,他一定也不好过。罢了,苏府就隔着两条街,不必备车了,陪我走去吧。”
他似乎真的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了,即使体力虚乏,仍坚持自己走了过去,望着沿途满目素白的风景,心中颇感惆怅,“长安,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迟旻没搭他的话,一路沉默着把他送到苏府,苏清河早早就在门前恭候,见人先行了礼,“早知叶大人是走来的,下官该提早去接您的。”
“不必多礼,这事本就是我有求于人,怎好再劳烦诸位。”
他猜到君子游的病情不会太乐观,那人一向勤快,上蹿下跳就像只闲不下来的野猫,如果没有亲自登门,大抵便是病得下不来床了。如今想想,他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不过见了人,他这想法就打消了大半,君子游依旧神采奕奕,只是手里多了根拐杖,被姜炎青扶着一瘸一拐在庭前走着,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抱怨,非要推开那碍事的大夫。
“你放手,我自己能走……哟,叶大人,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见了叶岚尘,君子游脸上的不悦一扫而空,拐棍一扔便朝他走来了,可惜伤腿还不大能吃力,经不起他这样的折腾,步子刚迈出去就跌了下去,龇牙咧嘴地叫唤:“哎哟哟……让叶大人见笑了,这天冷地滑的,不小心摔了一觉,伤着了筋骨,不好四处走动,这才劳烦您亲自跑了一趟,失礼失礼。”
怎么看这家伙都不像有病的样,叶岚尘不得不打消刚才的念头,给人赔笑:“劳烦少卿大人为我的事费心,是该我好好感谢你的。”
“哦,这个啊,不急,人还没到齐呢。”
话刚说完,从正门就挤进了一群穿戴光鲜亮丽的宫人,萧君泽被簇拥在其中,就像朵受万众瞩目的娇花,苏府顿时蓬荜生辉,却也显得狭小了许多。
“哎哟喂,太子爷,贵徒快来,人都凑齐了咱们特别耽误时间了,清河,上茶!”
方才丢了的拐杖不知滚到了哪里,君子游找不着东西,便勉为其难地靠在姜炎青身上,单条腿往里蹦,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主位,逼得家主苏清河只能在旁边候着,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众人入了座,君子游把迟旻等一干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待人远走后,前堂倏地静了下来,他沉下脸,气氛顿时冷了三分,轻咳一声,又让紧绷的众人把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似乎是哪一声咳嗽激起了身子的不适,紧接着他剧烈地咳了起来,止都止不住,姜炎青又是拍胸又是揉后心的,好一番折腾才让他缓过劲来。
萧君泽跟着咽了口唾沫,隐隐猜到事情不大简单,手心生了一层汗,把衣衫下摆都攥湿了去。
经过方才的插曲,君子游有些虚弱,整个人病恹恹地靠在座椅上,有气无力道:“不如,咱们就从围猎说起吧。”
叶岚尘不由自主抓紧了衣襟,围猎……那是他父亲丧命的事件,从那之后,他就再没得到过叶随风的消息,直到十四年后,他父亲的棺椁才得以回到叶家,入葬祖坟。
“父亲……真的死于围猎吗?”
“君子游”从怀里抽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卷宗,纸页已经泛黄,甚至有破损,正是御史台封存多年,连身为刑部尚书的叶岚尘都无法抽调的陈旧档案。
“关于叶随风大人之死,案册的记载仅有两页,且着重描述了围猎的情形,而具体死因,只以一句‘凶兽扑杀’简短带过。我请人查阅了官史,从先皇登基至今总共进行过三次围猎,有能力扑杀成年男性的凶兽只有猛虎与黑熊两种,但皇上九五之尊,万一出了岔子,涉事之人连带九族全都要掉脑袋,但就放几只野兔意思意思扫了皇上的兴,也是要被降罪的。管理猎场的官员无奈,想了个法子便是抓了凶兽还未长成的崽子,安全保险又能彰显龙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