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劳您缙王大驾了,看来我死的不亏啊……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病态而癫狂,将死时连形象与身份也都不顾及了,笑的声嘶力竭,笑的泪流满面,笑的号啕大哭。
萧北城两手抓着栏杆,急的恨不得冲进去当面质问,“只要你肯如实回答本王的话,本王可保你不死!”
“哈哈哈……王爷您莫把我当傻子了,我害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这要是都能活下来,只说明您要知道的事情比这更严重,恐怕你的问题,我答不起呢,哈哈……”
萧北城强忍着呕血的不适,竭力克制情绪,瞪着微红的双眼,一字一顿,“你为了保护林慕七,宁可保守这个秘密到死,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吗!”
提到孩子,岚清果然有了反应,呆滞的目光中有了一丝神采,不过很快又暗淡下去。
“你不会对我的孩儿下手,我知道的……”
“为何如此笃定。”
“你们这些正人君子,或者是自诩为正人君子的斯文败类,怎么可能会做出败坏自己德行的事呢。”
岚清跌跌撞撞的走到栏杆前,一把抓住了萧北城的手,疯魔般又哭又笑的念叨着:“你不会的,你不会的……你不会害我的孩子,对不对?你说啊!对不对……”
话到最后已成哀求,岚清抓着他的袖口,贴着栏杆跪了下来,哭的不成人形,“求求您不要伤害他,他还那么小啊……从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认罪,我道歉,求王爷不要迁怒我的孩子,您杀了我都行,要是怕脏了手,我、我可以自己了结的……王爷,求您开恩,王爷,求您开恩啊……”
岚清不停的磕着头,额上都碰出了血,萧北城抿唇咬牙,到底还是心软了,将手垫在对方额前,令她停下了动作。
“就算这样,你都不肯招认与他有关的事吗。”
“王爷明鉴,不是我不想招,是我真的无话可招啊。我与他七年前相识于乐舞坊,与他露水情缘,有了一子。之后他消失了三年,三年都不曾来看过我,我本是恨他入骨,可当四年前他来寻我时,我一腔怨恨都融在了他的浓情蜜意里,也便不再恨了,就连他让我为他做那极损阴德的事,我也……没有拒绝。”
“指的便是阴婚?”
岚清抹着泪,点了点头,“那时他对我海誓山盟,忏悔了他所做的一切,愿与我携手共度余生。我鬼迷心窍便听了他的话,还想着等我们有了出头之日,便找回流落在外的儿子。可我还是错了……起初他只是命我扮成白婆子,到办丧事的人家去说亲,几次下来我开始怀疑那些配婚的女子来路不明,他却只是对我招认了……招认了……”
萧北城按着胸口,忍着疼问:“招认了他盗墓的事,对吗。”
岚清闻言一惊,犹豫着还是点了头。
她放开了抓着萧北城的手,站起身来,朝天窗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日光照得到的地方,抬手挡在眼前,遮住了那灼目的光线。
“知道这事的时候我也很害怕,甚至还想过向官府承认自己的罪行,可他威胁我,要是我们被官府定罪死了,那儿子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就算有朝一日能够认亲,儿子一定也是不想有一双死囚父母的。我很害怕,怕的只有任他摆布,到一年之后他去了京城,就再也没得到过他的消息了。”
“在与你重逢的一年里,林慕七可曾去过别的地方?”
“他留在江陵的日子加起来也不足半月,只有途经附近的城镇时,他才会顺道来看看我。后来他去了京城,再也没来过消息,我只当他是又做了负心汉,便暗中招了些人手,在周遭几个城镇继续做阴婚的行当,想着自己肯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倒不如留些钱财给我那苦命的孩儿。我这辈子,死了一点都不可惜,但是我儿……是无辜的呀。”
“他无辜,那些被害的人又何尝不是无辜!!”
情绪激动的萧北城顿觉胸中撕裂般的痛楚蔓延开来,再也克制不住身体的反应,从嘴角溢出了血迹。
他抓紧栏杆,咬牙将前来关心他的岚清推远了些,“最后一个问题。”
他硬是将与林慕七相关的问题咽了回去,话出口,只剩下一句:“你,可曾悔过?”
岚清低垂着眼睑,脸上泛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也许吧。可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悔过有什么用?杀人是要偿命的,也不知我这一条命,够不够偿那些死在手下的冤魂啊。”
“你的报应还在后边,本王、不屑杀你。”
说罢,他便踏入漆黑的甬道。
这一路几乎让他窒息,迈着沉重的步子,逃也似的推开大狱的门,大口呼吸着外面带着一丝泥雨湿润气息的空气,终于扶着墙,痛快吐出了那口噎在喉中的血。
血吐尽了,眼神便清明了,心中疑团也尽数解开,令案情明朗了起来。
“王爷到底还是心软了,温柔如你,一定不忍对她说出实情吧。”
“……啰嗦。”
不必回头,他也认得出这个让他爱不得也恨不得的声音,俯身擦去嘴角的血,挺起腰杆,佯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还扬着下巴白了那人一眼。
君子游双臂环胸靠在门边,一脸痞相,语气也不正经起来了,“哟,咱们的缙王也太好面子了些,血都流到裤裆里了,还当别人看不出来呢。等下出去让街上的姑娘们瞧见了,准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让你怀胎生了崽儿,还放你出来到处招摇,心里得骂我不是个东西呢。”
“君子游!和人沾边的事你是半点儿都不干啊”
“有王爷您在呢,我还能干谁啊。啧,像我这么钟情的好男人上哪儿找去啊。”
萧北城有伤在身,被他这一气更是昏了头,眼看着脚底下不稳了,就朝边上倒了过去。
意外的是,他这一跤没撞在砖石地上,反而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君子游一步上前,接住了险些跌倒的那人,揉了揉他的额发,一如当年他对他的温柔。
可当对上那人清冷的目光时,君子游还是软了。
他拉住那人的手腕,扶萧北城站起身来,两手微微颤抖,抓着那人的力道却是愈发的重了,自己的骨节泛了白,连那人的腕上也留下了清晰的指痕,显得有些不安,话也是支支吾吾的。
他说:“我以为……你的质问会让我难以招架。”
萧北城静静与他相视,眼中是复杂难言的情绪,可当他开口时,却只剩下疼惜,将君子游抱入怀中,不住轻吻着他的额头。
“有什么好问的,你回来,我便谢天谢地,拿五十年阳寿来换也是值得的。做梦都想的事情终于成真了,还要深究个原因吗。”
“不,不要说……”
萧北城垂眸,吻去了那人眼角的泪花,拥着他失而复得的爱人,不愿再放手。
“若老天允许我活百岁,那我便分你五十年的寿命,余下的二十多年,换你来偿我这三年来的孤独绝望与苦楚。欠我的,你桩桩件件都要还清,这一笔笔账,我都算的清清楚楚。君子游,遇你是幸,亦是不幸,可我,从未悔过。”
“清绝……”
“偌大缙王府,无你实在冷清。全京城的百姓都在等着他们的缙王妃,走吧,我们回家。这次不走了,好不好……”
“好,听王爷的,不走了。”
这次不走。
以后,也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台上的王爷:你立字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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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流水
案子查到最后,冒了一遭大险,萧北城也不过是将岚清与其被扣押的同伙一并交由江陵府衙处置。
沈祠愤愤不平的,鼓着两颊气得活像只胖豚鱼,跺着脚抱怨:“王爷您怎么一点儿都不当回事啊,柳管家受了委屈,咱几个差点儿连命都没了,您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
“你吵什么。”
萧北城满是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回过头给昏睡着的君子游盖好被子,沈祠这才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虽然挂着床帏看不真切,不过那床上好像……是躺了两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