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穿惯松散舒适的背心短裤,突然换上正式的西装,言行举止因而束手束脚感到拘谨,萧小津是理解的。
正如西瓜嫂告诉她,西瓜头在家试穿小西装时连手都不会抬,腿都不会迈了,而且老叫嚷尺寸不对,要换大码。
“这不很正常吗?就像平时只穿运动鞋的人,第一次穿皮鞋八成会觉得刮脚挤脚不舒服的。”西瓜嫂说。
周雪尘的表情仿佛听了个国际笑话,萧小津又道:“你不用担心,这西装是便服款,穿起来会自然很多。”
周雪尘看了眼她举起的纯黑西装,撇撇嘴,不屑。
“我跟你说,到时候台上全部人都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就你一个大叔白背心大裤叉的杵在中间,这场面比你穿西装还要尴尬一百倍。再说了,你不配合着装,肖主任分分钟阻止你上台,你那节目就等于泡汤了,西瓜头他们这段时间白练了,你也没完成约定,我也就不任你处置了。”萧小津不紧不慢地跟周雪尘一条条摆道理。
周雪尘眯眼冷笑:“你威胁我?”
萧小津走过去,手心轻轻贴向他的胸膛,柔声笑道:“契约精神嘛,大家守信最好。”
见周雪尘脸色要变,萧小津紧接说:“我看天气预报,明天要降温10度呢,你穿背心短裤在台上吹风,会着凉的。这西装虽然不是很厚实,但加上衬衫,很适合明天那种温度穿。周老师,你就当送佛送到西,行行好嗯?”
萧小津的手顺着周雪尘的胸膛从上自下地,一下一下轻抚。
这奇妙地起了作用,周雪尘快要打结的气管,不知不觉地松绑了。
萧小津看出来了,抓紧时机:“不如先试试西装合不合身?”
她试探地伸手一点点拉高周雪尘身上的背心,周雪尘没像刚才那样躲开,萧小津速战速决,麻溜地从头到脚侍候他换上那套纯黑西装。
周雪尘身材挺拔,目测至少一米八五,四肢修长结实,套上板正的纯黑西装后看上去风度翩翩,伟岸不凡。
萧小津站在两米外开凝神打量换装后的周雪尘,欣赏地感叹:“要是发型和胡茬理一理那就完美了。”
周雪尘瞪她:“别得寸进尺。”
萧小津咯咯笑,拉着他走到衣柜的全身镜前照个不停,“周老师你看看,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眨眨眼,你就从一个市井大叔变成矜贵绅士了哈哈哈……”
周雪尘:“……我谢谢你。”
他抬眼稍为认真地看了下镜里的自己,身上这套西装不似私人高订那种合身,款式用料也不值一提,但肩膀位,腋下位,手臂位,下摆尺寸包括西裤的长度,竟出乎意料的没有太大偏差,他穿在身上感觉比想象中……不难接受。
他原本打算用“不合适”“不舒服”这些理由去拒绝的。
周雪尘对着镜里的男人皱眉,他的要求什么时候降到这么低?
“这尺寸你哪弄的?”他问萧小津。
萧小津从他身后揽住他的腰,探出脑袋看着镜子坦道:“抱你的时候偷偷量的。”
每次拥抱,她偷偷用手,一码一码地量,以防出错,又趁周雪尘熟睡时用皮尺量,前后量了7次。
庆幸,出来的效果她很满意。
周雪尘嗤笑:“萧老师,你这是图什么啊?”
他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到了足以令她为他破费添衣加物的地步?还偷偷摸摸玩惊喜,别出心裁的。
萧小津愣了愣,双手松开他的腰,不服气说:“我能图什么?周老师你别误会,这着装费我可是要跟肖主任实报实销的。”
第55章 萧老师,稍安勿躁。……
说完觉得这个反击不够火候, 萧小津又道:“西装你不穿拉倒,台你不上也拉倒,反正我横竖没损失。”
她甩头潇洒转身走人, “姐不管了”几个大字刻在后脑顶清清楚楚的。
周雪尘看着她不自觉地笑,不知是萧小津的话教他安心了, 还是她欲盖弥彰的反应把他逗乐了。
他伸手, 刚好捉住萧小津的手肘, 施力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勾住她肩膀不许她挣扎乱动,周雪尘压低脑袋凑到萧小津耳边说:“萧老师,什么时候这么经不住玩笑嗯?”
男人嗓音低沉醇厚, 似深山回响直钻耳窝,拦都拦不住,吐出的气息温润灼热, 燃烧耳贝。
萧小津不由自主颤了颤, 顿觉身体与心脏软得有如豆腐渣工程,岌岌可危。
“谁说的。”她反驳, 声线却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的柔情似水,“我也跟你开玩笑而已。”
周雪尘满意她轻声细语的温顺样子, 他低头吻她,搂着人往大床去。
萧小津意会,忙不迭拒绝:“不行,这样会把西装弄皱的……”
周雪尘心想弄皱就弄皱, 不值钱的东西无关所谓。
萧小津的态度很强硬, 她使劲推开周雪尘,严正交涉:“要不你先把西装脱了,对, 你先脱,快脱!”
周雪尘:“……”
他是想滚床单没错,可这样被女人勒令脱衣服,人生头一回。
听起来,似乎另有一番滋味。
……
第二天是每年一度的国庆节,果批街道沸沸扬扬,跟过年般热闹。
周雪尘把乐团成员召集到琴行,象征性做了最后一次动员:“我们节目今晚9点半上台,你们差不多就去后台报到。”
然后解散。
萧小津惊呆,追着他问:“周老师,昨天已经没训练,今天还不训练吗?好歹唱唱谱啊,不然他们晚上忘曲了怎办?”
周雪尘从玻璃柜台翻出手指饼啃嘴里,闲闲道:“你听听外面,敲锣打鼓的闹哄哄没完没了,他们乳臭未干,能安安分分留在这里训练的话,我随你姓。”
萧小津想反问那昨天大街比今天清静多了,怎么不见他大爷叫训练?
“萧老师,稍安勿躁。”周雪尘将咬剩的手指饼塞萧小津嘴里,堵住她要说的话。
萧小津气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接下来周雪尘窝在居室闲息,没半点将要上台表演的戒备状态。看来他是指望不上了,萧小津索性自己出马,挨家挨户去乐团成员的家里,再三叮嘱今晚的集合时间,又哄劝他们在家练习练习。
对方听话的,像榴莲妹,沟通容易事半功倍。
有不听话的,比如西瓜头,“为什么要练习?周老师说我们可以随便玩的,我才不要练,我只听周老师的!”看似视死如归地坚决追随周老师的壮烈,能把萧小津气得蚱蜢跳。
那位最高傲的王子俊也不好处理。“周老师说了,那只是一场街头表演,以我的水平,应付起来轻而易举,不用练。”
萧小津呵呵笑,额头的汗线一根比一根粗,心里咬牙:上梁不正,下梁歪!
眨眼入夜天黑,街道的舞台灯火通明,四周的人们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断。
街尾的琴行冷冷清清,静得周雪尘有点不自在。他看看时间,看看客厅,那女人从白天出门到现在,就没再露过脸。
周雪尘下意识摸出手机,忽尔又嫌多余,他扔开手机,起身进房换衣服。
那套西装被萧小津当供品一样挂在房间的最当眼处,打算用“找不到”为理由不穿?
想得美。
周雪尘换上那身衣服,随意系上领扣和袖扣。
这西装有许多不入流的小毛病,不过用于果批街道那种档次的舞台,绰绰有余。
周雪尘不知怎的叹了口气,连镜子都懒得照就关灯出门了。
途经隔壁理发店,店里黑漆漆安静如鸡,钟皓提前收工去看活动了?往年怎不见他这么积极。
果批的人聚到舞台附近凑热闹,街尾这边无声无人,秋风寒凉萧瑟,宛如另一个世界。
沉默的桔黄色的路灯,悄然将周雪尘的孤影倒映在理发店紧闭的玻璃门,乍眼看,朦朦胧胧,似曾相识。
周雪尘有些认不清是谁,他走近玻璃门打量,那人一身纯黑,却刘海遮眼,胡茬巴叉,有一股失意的颓废与消沉的怠惰。
与昔日天渊之别。
周雪尘微惊,皱眉盯着玻璃门的倒影,越看,越觉得碍眼。
他的脸色不知不觉臭了,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问:“你人哪了?”
……
街前,舞台的大后方,又忙又乱。准备上台的节目组全在这里做最后召集。
西瓜头大叫发型乱了,跺着脚哭闹说不够帅不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