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小男孩抿抿嘴,却没有说话。好在那姑娘十分识相,很快松开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的确是饿了,原本早膳就没吃,晌午的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母亲赶了出来,跪了一下午其实已经头晕眼花。碍于母亲一向的教导,才强撑着没倒下去。
油纸包里还有三四块茶褐色的点心,闻起来清香扑鼻,却不是母亲描述的那种甜腻到令人反感的糕点。
小孩子和仓鼠似的一点一点吃着,姑娘也颇为好心情地靠着树看着他。
作为一个为了报恩而追着恩公到了凡间的小妖精,花微杏从不害人,也没那本事。原也是化形没多久,结果第一次使法术便出了岔子,落在这颗老杏树上十五年都不能动弹。
前十年不能言语不能化形,纯粹是梦回当年初生神智的时候,后五年虽说能化形了,但是法术时灵时不灵,化形了也走不出这个破地方,只能天天守着一棵树,想吃东西就用半吊子的法术从御膳房偷点凑合凑合。
兴许是凡人总喜欢摘杏花做点心,她天然地对那些甜腻到舌头都化掉的糕点没兴趣,这种在凡人们看来是下等的茶点反而很合她的胃口。索性它在宫中不起眼,多几块少几块也全没人在意。
这个鬼地方,叫做陶馆,是元宋皇宫里用来关押废妃的地方。
不知该说元宋皇帝心善还是闲的没事儿干,陶馆从来都只有一位主人,一个死了就火速填一个进来,哪怕压根儿没犯什么大错。
花微杏刚到这里来的时候,陶馆里住着的是个家里贪污牵连的女人,性情温和,来了陶馆不言不语,闲暇时候还会给杏树浇浇水,过得那叫一个闲云野鹤。
再后来就送进来了一个疯子,整日整日地吊嗓子,半夜还会披头散发地爬上树凄厉地嚎叫。当然,疯子的寿命并不长,短短两年便撒手人寰。
目前的陶馆里住着的这对母子则更是奇怪,母亲是花微杏见过的最美的人,但也性情阴晴不定。怀孕时以一个低微的美人位份被赶了进来,听说是因为有个游方道士算出来她八字不合,连腹中孩儿都是个胎里恶。
孩子被教养的一点都不像孩子,更像那种五六十岁、满口仁义道德和礼仪人伦的老头子。当然,因为被批过命格不好,自然也不受皇帝宠爱,现今都三岁了,还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这孩子出生在深秋,母亲懒得起名,平时也是吆五喝六的。藏在树里看着小豆丁一点点长大的花微杏则给他起了个阿秋的名字,当然,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喊喊。
不管怎么说,花微杏总算找到了个能说话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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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仙君传召
自打那天夜里花微杏在阿秋面前现了形,阿秋每天的任务便多出了一项:给有些干枯的杏树浇水。
虽说靠着花微杏少有的那些法力的滋润,老杏树比之当年的颓废姿态已经好了不少,但终究还是无人打理,一日日地干枯下去。花微杏心里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希冀自己能尽快修炼到自由行走的地步。如此,便能出去找恩人报恩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她几乎夜夜都要显形吸收月华来修炼,而阿秋常常被母亲责罚在杏树下跪着,竟也算另一种陪伴了。
不过既然是伙伴了,她也不会吝啬吃食,与阿秋分享美食以及查看到的宫人趣事都是常态,兴奋起来还会抱着阿秋蹿上陶馆年久失修的房顶看月亮,给他讲自己如何遇到恩人的故事。
每当这个时候,阿秋小鹿般的瞳眸中才会有些好奇的色彩,真正的像个三岁大的幼童。
看到他这副模样,她自然讲得愈发起劲。万幸她作为杏树修炼的时光足够长,见到过的人世百态就是讲个十几年都讲不完,更别说听的人只是个不大的孩子,常常听着听着便枕在她的腿上闭了眼睛入睡。
花微杏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多少次将熟睡的阿秋搬回屋内了,做完这一切,她只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天天瞻前顾后,为小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然而,看着那张哪怕是熟睡都依旧可爱的脸庞,一点抱怨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唉,真是败给你了。”花微杏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出屋又上了房顶,盘腿坐在月华之下,一只手撑腮望着皎皎明月。
今日月圆,月华便格外地令人心旷神怡,效果更是数倍于平时。
为了不浪费这好时机,花微杏挺直了脊背,做出个姿态来,打算用自己微薄的法力牵引月华,加快吸收。
说来也是奇怪,不知是不是受过仙露浇灌的缘故,她不止当时很快化形,之后修炼起来更是犹如饮水食饭,轻松自如。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法术修习恍若狗啃,时灵时不灵。
先前攒下的法力在她化形渡劫之时消耗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又追随着恩人过了几十年,总算让她找到了个报恩的机会。急冲冲地跑来,结果丢人地被困在一棵普通的树里面。
修炼时,她甚至还饶有兴味地想了想,要是恩公现在需要她,她又能做什么事呢?要知道,连陶馆都出不去的她,基本什么都做不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去秋来,夏至冬雪。
陶馆的女主人依旧时不时地发疯,阿秋倒是依旧不怎么在意母亲越来越重的责罚,自顾自地照料着那棵杏树。唯一不同的是,阿秋开始启蒙了。
虽说美人母亲天天打他,该有的却一点都不许他落下,甚至要求更高。
别人启蒙用《三字经》《千字文》,她倒好,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了一本《大学》,每日就压着阿秋在树下背书诵读。一旦有一丁点的错误,等待他的便是那条从老旧宫室的凳子上卸下来充当戒尺的实木凳子腿。小孩子皮肤娇嫩,被敲上那么一下,手心便是红肿一片。
阿秋依旧不善言辞,除了听故事听到趣味她刻意停下来吊他胃口时会扯着袖子仰着小脸叫仙女姐姐之外,平日里被母亲怎么打骂都从不吭声,让美人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个哑巴。
阿秋从没叫过母亲,美人也不在意这些,或者在她看来,沉稳的性子更有利于日后带她从陶馆出去,重新夺得陛下的恩宠。
是的,在经历过莫名其妙被丢进来五年且不闻不问的待遇下,美人依旧对皇帝有着期待。
每每她教育阿秋要努力日后才能让皇帝陛下高看的时候,花微杏就想冲到树下,把美人提起来晃一晃,是不是之前沐浴的水进了脑子至今都没出来。
然而她并不能这么做,于是乎她只能在夜里扯着阿秋新做的手绢和他语重心长地说,“阿秋日后可千万不能变成像皇帝那样的人,人的喜欢是很奢侈的,一辈子也只够喜欢一个人。”
“倘若你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她,就不要一时冲动去许下承诺。”
阿秋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身量蹿高了些的他轻松便拽住了她的袖子,被她奇怪地瞅了一眼后,耳根子有些微的发红,然而眼神却没有躲闪。
“故、故事。”
“好,今天接着给你讲那个书生的故事。”花微杏摇头晃脑地与他挨着肩膀,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记忆里那些有趣的故事。
而阿秋的眼眸明亮,唇角悄悄地抿了抿,看着被月光照得更加美丽的脸庞,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攥住了仙女姐姐落在树枝丫的衣裙布料。
故事讲得很快,阿秋也到了入睡的时辰,花微杏又一次将阿秋送了回去,刚踏出房屋,就感觉到一股子熟悉的震颤。
是恩公的诏令!
等了整整十七年,终于等到恩公有事找她了!
不枉她天天晚上不睡觉晒月亮甚至还蹲到破晓吸收了第一抹的日辉修炼,终于在三天能做到皇宫任遨游的地步。
这叫什么,这就是缘分!
花微杏脑内剧场不断,身形却一点都不慢,足尖在皇宫基本长得一模一样的宫殿上掠过,直直朝着震颤来的地方追去,最终落入一个金碧辉煌的宫室。她甚至来不及瞅一瞅宫门上挂了个什么匾额,自然也无从判断恩公如今是个什么身份。
震颤还在持续,主殿里灯火通明,宫人们却在外面挤挤挨挨地站成一排,明明急得脸都红了,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