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心虚的点点头：“大哥，你睡吧，我等你睡醒再走。”
在我第一日来客栈找胡灵珠的时候，他通宵未眠，双眼通红，见了我以后强撑着跟我静默坐了会儿，他就困顿的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我便来的更早了一些，因为我发现，好像我不来，胡灵珠就不会睡。
他想要我去找他，可他又不能跟我说话，安静坐着，最后只能在我身边打个盹。
从前那个张牙舞爪作弄我的小混蛋现在每日无声无息的。
有些……让我觉得可怜。
我替胡灵珠拉好被子，坐在脚踏上：“大哥，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其实这样也好，只剩下几天可以相处，他睡过去，我们不用交谈，我也觉得很轻松。
而且他睡着以后，我能趁着他不注意，取下他的面纱，好好再端详他的脸，好记清楚他的容貌。
胡灵珠说，他会永远记得我跟陆雪扬，如果我们有空一定要去找他，将来有了孩子，也要带去给他看看。
因为他，不会娶我了，和亲的事他会处理好。
他要准备好好做个正经太子了。
他可能将来，再不能这样随意就偷跑过来找我们。
上次在武清县见面，我说睡眠不好的时候，胡灵珠也说过，他不常睡的安稳。
可我如今已经没了这个烦恼，有陆雪扬在，我晚上要是不想睡，陆雪扬是会把人折腾到精疲力尽的。
但胡灵珠依然深受梦魇之困，我能看见他好几次在梦里留下眼泪，又怕染到伤口上影响愈合，我会轻轻替他把眼泪擦掉，学着陆雪扬当初的样子，握着他的手说：“珠儿乖，卿卿在的。”
他会在梦里回应我，舒展开眉心，嘴角微微勾起。
他笑了，可我又哭了。
我好像才是有自虐倾向的那个人。
胡灵珠欺负我，吓唬我，威胁我，扇我巴掌，掐我脖子，拿鞭子捆我，我都没哭过。
他软软糯糯的仍由着我欺负，我反而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抹眼泪。
我甚至还可怜他，心疼他。
明明他说他不需要。
明明人家身份尊重着嗫，养尊处优的，将来还有大好前程，根本轮不到我去可怜他。
我在第三日起了个大早，那时候天还未亮，陆雪扬还不想起床。
“怎么会这么忙，又存着什么坏心在给我使什么绊子？你别让我之后回去就是焦头烂额一堆烂摊子。”
陆雪扬不高兴了。
“说出来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虽然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陆雪扬，但胡灵珠来京城的事情，我想了几日都找不出合适的时机说出来：“二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他看到了胡灵珠那样子，就什么都会明白，免得我多费口舌。
“不去，云儿你直接跟泰景悦说让她跟我爹对线去吧，别再拉着你跟我折腾了。”
你没折腾过我师兄和岳里尉？现在泰景悦折腾你这不是你的报应？
我硬拉着陆雪扬起来：“不是商会的事情。”
“那我更不该去。”陆雪扬搂着我重新躺下。
我狐疑：“你不问我去做什么？你就说不跟我去？”
“你能有什么事？你小半辈子就是云家，赵家，天家。”陆雪扬顿了顿，才小声嘟囔：“还有两个哥哥。”
陆雪扬总结的很到位，我整个人生都是围着这群人转悠，将来好似也逃不脱。
既然陆雪扬已经猜到了，我就挣扎着爬了起来：“那我去找我大哥了。”
“嗯，去吧。”
陆雪扬依旧没打算起床，只是拉过我的手，在我虎口上咬出一圈牙印。
“现在就可以去了。”
陆雪扬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又好像对我说的话不放在心上。
我痛的收回手：“大早上你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陆雪扬转过身背对着我：“你不是要去找珠儿吗？那你就这样去见吧。”
我不懂，要说陆雪扬想在我身上留下痕迹，让我不敢去见胡灵珠，那也不是咬在这儿。
但是我不敢问，我只能抱着陆雪扬，好好哄了一番。
哄着陆雪扬，我的心早就飞到了客栈。
陆雪扬现在会撒娇了，会假装着生气要你这样，要你那样。
陆雪扬现在终于又像从前意气风发，每日擒笑。
可我的心落在了客栈里。
我只是不要胡灵珠了，我从来没都没有不喜欢他。
我担心胡灵珠等着我，担心他又整晚整晚的等着，不肯闭眼。
等着陆雪扬被我安抚下来，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我飞箭一般窜到了客栈。
胡灵珠果然还没睡，存旬伺候着他，等着胡灵珠微微张开口，小小口的喝着粥。
要伺候胡灵珠这样的人，我看存旬也没个好休息。
我从存旬手中接过碗：“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等存旬走后，胡灵珠又从我手里把碗抢过去，仰头一口把粥喝光，发出一声“嘶”的痛呼。
这……这他妈情愿短痛也不要我喂他。
“陆雪扬知道你来见我？”
伤扣结痂以后，胡灵珠倒是能说话，但他还是很少开口，一开口就提了陆雪扬。
我其实也不知道陆雪扬知道不知道，我总觉得我今早说来见胡灵珠，陆雪扬并没有当真。
我拿起手仔细看了一眼那牙印：“你是说这个？”
胡灵珠自顾自的回床上躺下，没有回答我。
“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回去找人调理下身子。”
“不行就服用些助安眠的药物。”
我不放心，多叮嘱了几句，胡灵珠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尽然就熟睡起来。
我原本还想说的话就被抛到了脑后。
胡灵珠根本不是睡不着，他是真的撑着在等我。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
不是，我怎么时候睡过去的？
我茫然的环顾四周，才发现外间日头大亮，胡灵珠已经起身了，几个奴仆在外屋里蹑手蹑脚的收拾东西，而我因为起的太早，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胡灵珠听到动静进了里屋，在床侧坐下：“你趁我睡着动过我的面纱？”
前几日我偷看过胡灵珠以后，会在胡灵珠醒来之前恢复原样，今天睡着是个失误。
但那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我承认：“动过。”
“你看到我脸了？”
没看到我揭你面纱干嘛？
我觉得胡灵珠又开始莫名其妙了：“看了下伤口，恢复的很好，应该不会留疤。”
“那就是看到我的脸了。”
胡灵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好像我不承认他就又要钻牛角尖一样，我只好说：“看到了。”
“行，承认了就行。”
“娶我。”
“云迎子，看到我的脸你就要娶我。”
胡灵珠手里捏了本书，翻了几页递到我面前：“云迎子，你得娶我。”
最近几日我呆在胡灵珠这儿无聊，买了许多杂书来看，这会儿胡灵珠手里拿的那本吧，是本以大岳为背景架构的武侠小说，但是作者又虚构了许多大岳没有的设定，比如在这本武侠小说中，有一个神秘的帮派，帮派内都是武艺高强的女子，以面纱掩面，第一个取下女子面纱的男子，就要娶那女子。
可……可他妈这是杜撰的小说啊，胡灵珠你他妈不是女子啊……
我捂着头：“这都是假的啊，作者瞎鸡儿写的。”
胡灵珠迟疑片刻后才说：“你怎么言谈还是这样粗鄙，御封公主以后难道没有管教嬷嬷教导你吗？”
“没有，陛下不管我这些，我在陛下面前也不会这样。”
胡灵珠又沉默许久，久到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翻篇，他又问：“你是不是顾虑这些才不愿跟我去东吴？”
“云迎子，如果我说，我能保证你不被礼法束缚，你在东吴依然可以逍遥自在，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问题太突然，我从来没考虑过，其实如果没有陆雪扬，即使不逍遥，不自在，胡灵珠在哪儿我就会在哪儿。
可这不还有个陆雪扬吗？
这回换我陷入深思，思考的时间有点久，外屋的奴仆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往外搬，胡灵珠也站了起来，口气轻松的对我道：“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
你他妈的，拿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
一点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