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周环,若不是她疯了,便是卢鸢余杭当真好计谋。
为了让她嫁给余杭,竟费了这么大、这么长远一圈周折!
梁蘅月只觉得浑身发抖,仿佛被抽干了全部力气般,站在原地,挪动不得。
半晌,院外传来道熟悉的女声。
梁蘅月扶着废鼎,动弹不得,耳听那女声越来越清晰,忽然被一道力量扯开。
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手被锢住,嘴被捂紧。
背后靠着一个温热的坚硬,她愈挣扎,背后之人愈用力。
直到她挣扎渐弱,一个有些凉意的气息凑到耳边:“不想被发现,就别叫。”
气息打到耳垂,激起一片酥麻的小疙瘩。
梁蘅月缩了缩,却没再动。
好像直觉,觉得他不会对她怎样,并且依赖他。
谢恂微微低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看回院中。
两人躲在半人高的灌木中,一蹲、一半跪,竟然意外的贴合。
卢鸢让小侍女守在门口,独自走到废鼎旁边。
她伸手摸了摸,确认关节完好,没有被人发现,才放下心,换小侍女过来。
卢鸢问道:“你打听清了?世子真要在这里住几天?”
“是的小姐”
卢鸢抚掌,眼底闪过志得意满的笑意。
真是天助她也!本只约了余杭,想要商议之前的事。没想到世子哥哥竟也来了,正好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没有梁蘅月在一旁搅和,世子哥哥定能发现她的好!
卢鸢主仆二人又说了些什么,梁蘅月这边隔得远,听不真切。
梁蘅月胸口一撞一撞的,有些气喘。脚下踏着积雪,雪水化了,浸入鞋子十分冷湿。
她不适,挪了挪身子。
下一秒,身后男人闷哼一声,斥道:“别动!”
?
梁蘅月委屈屈地原路返回。
又来了又来了是吗?一会儿正常,一会儿便发神经,训起人来?
她没忍住,别别扭扭嘀咕:“我袜子湿了的……”
谢恂冷冷地盯着怀中小姑娘。
此处缝隙狭窄,满目都是梁蘅月细白的后颈,空气中盈满了少女独有的香气。
越压抑,越难耐。
他起身,看都不看她一眼,居高临下道:“佛门重地,岂容你一小厮乱闯。”
男人鼻音听起来很危险,“还不回去找你主子?”
说罢,落荒而逃。
梁蘅月扶着膝盖,腿麻得很,一时站不住。
一直确定男人走远了,她才随手侩起一抔雪,往男人的方向扔去。
阴晴不定的大变态!
*
回到厢房。
莺儿还老老实实站在门外,梁蘅月恨铁不成钢,把这个老实姑娘拉到廊下坐好。
她眼神指指屋内,气愤道:“一直没出来?”
老实莺儿点点头。
梁蘅月一挑眉,反倒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咚咚咚“表哥?”
咚咚咚“表哥?”
咚咚咚“表哥?”
……
刚要敲第四遍,门一下子从里面拉开。
梁蘅月讪讪地缩回手。
韩厉面色难看:“何事?亲爱的来福?”
梁蘅月气又上来了。都说了不要叫她来福!
她阴渗渗看着韩厉:“不是说带我来有惊喜?惊喜呢?给我看啊。”
光顾着自己在里面聊天是什么意思!
韩厉哼了声,“你表哥何时说过假话?”他把住她的肩,往后一转,指着那边正对着的厢房道:“看见那个房间了吗?”
韩厉自信一笑:“可知那里住着什么人?”
梁蘅月不解。
韩厉解释道:“津津书社的老板,此时正在这里短住。”
“你不是要调查《书生贵婿》的幕后作者吗?问他就对了。”
第8章 第 8 章
二人敲门,却发现门根本没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屋内空无一人。
梁蘅月目光询问韩厉。
韩厉摆摆手,急忙撇清自己:“这可与我无关,来之前明明跟我说老板就在这啊。”
梁蘅月抬眼,转了一圈,得出结论:“老板刚离开,应该并未走远。”
她指着桌上半盏茶。茶水温热,还剩许多,看起来老板走之前正在饮茶,突然被什么人给叫走了。
窗外忽然一声响动。
韩厉喝到:“谁!”,然后飞身出去,拿住了一个小厮。
那小厮立刻就招了,哭道:“我、我是奉命行事啊,贵人放了我吧。”
韩厉与梁蘅月交换了一个眼神,厉声问:“奉谁的命?”
“我家老板,乌诚……”他还想搪塞,被韩厉一扭胳膊,又道:“老板就是叫我赶紧回书社通知上面的人啊,别的真的没有了……贵人、您饶了我吧”
“你家老板,现在何处?”
小厮:“前院,正被燕王殿下审讯。”
*
广济寺前院。
梁蘅月、韩厉并住持一同赶到。
肃穆佛堂,宛如诏狱。
锦衣卫从里而外一字排开。绣春刀出鞘,十分冷森。
谢恂端坐于正中,光线模糊,看不清楚面目,却十分骇人,恍惚间让人以为是地狱而来的厉鬼。
住持最先行动,还没冲进去就被门口锦衣卫拦下。
刀刃发着青光,凶狠无比。
住持气的面皮发红,怒道:“佛门圣地,岂容尔如此放肆!”
本朝敬佛,他们查案子查到佛祖头上,到底有些猖狂。
守门的锦衣卫互相对视,派了一人进去通报。
光线不到最里头,从外面看只能看到黑黢黢一片。
待那个锦衣卫从里面得了话回来,几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锦衣卫清清嗓子,直言道:“殿下说,若方丈也想进诏狱溜一圈,便继续闹事。”
……!
他竟如此猖狂!
旁观的梁蘅月都吓得腿软了。
从前只是听闻燕王谢恂名声不好,她没怎么放在心上。见过几次后感觉其实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更是觉得传闻恶毒揣测无辜之人。
现在看来,他谢恂竟敢明面上对佛如此不敬。
哪里是无辜之人,只怕传闻都不及他本人十分之一疯狂!
过了会儿,到底是韩厉甩了甩大袖儿,强装出淳康侯世子的架子,冷脸上前道:“淳康侯府,也要拦吗?”
梁蘅月和住持暗自给他鼓掌:好!就要这般强硬!真给咱们长脸!
下一秒。
对方大佬亮刀,横眉喝道:“事关机密,还望世子配合!”
韩厉灰溜溜退回来。
三人矗在门口,丧眉搭眼的。还是韩厉以所捉的老板家的小厮示意,才让锦衣卫大哥进去通传。
半晌,立面正中的人冷声道:“放他们进来。”
锦衣卫给他们让出一个通道。韩厉嘱咐梁蘅月跟在他身后进去。路过方才亮刀的锦衣卫旁,还不忘哼了人家一声。
待到谢恂旁边,他神色已变得十分熟稔亲切:“见过殿下。”
谢恂却没搭理他,只是目光克制地往他身后一转。
直到看见那个露出的衣角,才淡淡嗯了句。
一锦衣卫端来椅子,韩厉一脸骄傲地坐上去。
梁蘅月此时是淳康侯世子的小厮,自然不能跟主子们坐在一处,便自觉站在韩厉身后。
审讯继续。
津津书社的老板乌诚一见到自己小厮,顿觉绝望。伏在地上,更加不敢为自己辩白。
锦衣卫佥事凶巴巴的,问道:“乌老板,你与胡人互通的信件,你特意请人铸造的鼎、以及为你铸鼎的工人,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承认吗?”
佥事继续道:“你生长于细叶城,今年三月才来到京城。你所开办的津津书社,名为私刻书社,实则从三月至今的八个月中,只今年十月出版了一本《书生贵婿》。而在此期间,你的经营状况一直良好。”
“你的书社,并非真正的书社,而是你与胡人私通的场所,是也不是?”
乌诚胖胖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半晌,从地上闷闷传来一声,“……是。”
主犯认罪,佥事向韩厉一抱手,恭敬道:“敢问世子,这是……”他指向底下一并跪着的小厮。
韩厉解释道:“我在乌诚老板房间处发现了他,不知是否与本案有关。”
那小厮早已被这般阵仗吓死,忙哭着招供:“冤枉啊!都是乌老板叫小的赶紧去一趟卢府,其余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