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强制他将向莲柯松开。手腕上的力道极大,几乎将他的骨头捏碎。
是牧峰。
他瞪向想上前帮忙的男生的朋友,眼神凶厉,将那几个人吓得不自主退后。而那男生还要挣扎:“你干什么?为了一个不干不净的人至于吗?”
牧峰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出手将手里抓着的人狠揍一顿,但语气冷得能掉渣:“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见男生被他吓得住了嘴,牧峰才冷声道:“还不干不净,我看这里最不干净的就是你的嘴巴。”
“算了。”开口的却是泉生。见牧峰皱眉朝他看来,泉生才用一种暗含无奈的语气道:“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改变不了。”
牧峰沉默了下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然后他反手一扭,男生的手腕瞬间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姿势,然后就是他撕心裂肺地痛叫。
牧峰收回手,心说再改变不了也得给他个教训。
☆、第八十三章 白色鸢尾(九)
下一秒,几人又被强制拉回他们的座位上,而那个男生的手腕完好无损,向莲柯却跪坐在地上,眼眶通红,校服凌乱。
一群人在那里嬉皮笑脸:“原来是在胸口啊,我说怎么不肯给人看呢!”
又说:“哭什么,又没给你真的扒光,不是还留了件吗?”
还有:“那人牙还挺齐,你就当得了个免费的纹身吧哈哈哈。”
在这一片哄笑中,牧峰皱着眉,看向人群中间的男生,嫌恶道:“刚刚就该把他的牙打断。”结果现在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恶心人。
陆谙指了指高考倒计时,那个数字正不断减少,剧情又开始飞速地推进了。
他们看见窗户外飘过落叶,然后逐渐凝起寒霜,又见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一只喜鹊扑棱着翅膀划过窗边,随后是逐渐升高的日头和愈发茂密的树冠。
转眼就过了大半年。
泉生忽然说:“看向莲柯的座位。”
原本干净整洁的书桌凌乱起来,时不时就会出现被撕碎的卷子和揉皱了的书本,以及多少带点故意和羞辱意味扔过去的垃圾。
仿佛向莲柯成了班上的一个出气筒,无论是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但是在高考倒计时还有两个月的时候,那书桌上多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一枝白色鸢尾。
开得正艳的、还带着晨露的、非常漂亮的白色鸢尾。
原来又到了鸢尾盛开的季节。
他们不知道这花是谁送的,就像他们也不知道那些垃圾是谁造成的。
那些学生似乎并不觉得他们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但一个人的恶意或许只会让人难受,几十个人的恶意则足以让人崩溃。
他们只是旁观者,但亲眼看着一个人被逐渐推向深渊的感觉实在令人难受,在见到那枝鸢尾时,所有人都忍不住生起一点希望。
虽然结局早已摆在他们面前。
那枝花显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向莲柯将它和那些垃圾一同无视,在一天结束的时候再全部丢进了垃圾桶。然后第二天,她的桌子上依然放了一枝新鲜的白色鸢尾,向莲柯依旧无视,然后丢掉。然后鸢尾花会在翌日的清晨再次出现。
每天的那一枝都有些细微的差别,证明是每天都在送,而且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开得正好的花。那花一直送了两个月,从鸢尾刚刚盛开到如今的花期末尾。墙上的高考倒计时,也终于到了一。
六月六号,天气雨后初晴。学校组织学生看考场,并且走一遍考试的流程。
今天没有花,当然也没有垃圾,因为考场布置好后就被严密地守了起来,没人会找到向莲柯家里去欺辱她,也没人会特意去她家送一枝白色鸢尾。
向莲柯难得穿了一条裙子,那是她唯一的裙子,是很多年前的旧款,但她还是很珍惜,小心翼翼地收纳着,整条裙子连个褶皱都没有。裙子是过年的时候买的,反季款,打五折,但平时也是舍不得穿的。
她今天很开心,所以特地穿了。她一直就知道班上的同学很排挤她,只是经过了那件事之后将心里的排斥表现在面上来了而已。在她看来也没什么不一样,没有什么是忍不了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她始终记得班主任的话,高考之后就好了,所以她能够忍受。高考后真的会变好的,她二模三模都是年级第一,肯定是要去全国最好的大学,到时候这所高中,甚至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和她没有关系了。至于那件事,虽然给她留了下心理阴影,但也是可以忍受的。她相信班主任说的,也相信法官的判决,她没有错,那个保安不会成为她人生的污点。
她是自由的,是纯洁的,就像白色鸢尾一样。
向莲柯坐进考场里,听广播里宣读考试规则。周围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而且都距离她很远,这给了向莲柯很安心的感觉。
看完考场,向莲柯揣着统一发放的文具袋往家里赶。早点摊的老板早就给她说了,好好高考,明天不需要她帮忙。她想回去再做一套模拟试卷,然后放松心情,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向莲柯原本是这样计划的,但拦在面前的人让她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芸姐和她的几个朋友叼着烟站在她面前,冷着脸看她。
向莲柯心里咯噔一下,她怯懦地低下头往旁边走,想绕过去。明天就高考了,她不想和这些人起冲突。
但芸姐本就是守在这里等她的,又怎么会放她走。周围还有陆续出来的学生,芸姐给身边的朋友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个人上前,半拉半拽地将她往楼上带。
有不少同学看到了这一幕,但他们有些是别的学校过来的,有些完全不认识他们,有些慑于芸姐的名字,没有一个人对向莲柯施以援手。
刚上顶楼,芸姐就狠狠甩了向莲柯一个耳光:“贱人。”
脸上火辣辣的,但向莲柯向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掐着手,心想忍过去就好了。
而这态度让芸姐越发气恼,她抬起腿,一脚踹向向莲柯的肚子。向莲柯被踹倒在地,手在地上擦出一道血痕,唯一的裙子也弄脏了。
芸姐骂了也打了,但犹不解气,于是把那件事又翻出来说:“我说那保安怎么不强别人就对你下手呢,原来是平时就爱勾搭男人,是不是看到个男的就想扒上去,想男人想疯了吗?”
只是谩骂的话向莲柯尚能忍受,但她受不了别人的污蔑:“我没有。”
“没有?!”芸姐火气更大,质地坚硬的皮靴又踹了上去,“我有没有给你说过别打我男朋友的主意?你倒好,一次比一次大胆,还惹得他给你天天送花。就不该送什么白鸢尾,送白莲才对吧,真是好一朵白莲花!”
向莲柯说:“我不知道那是谁送的,我都丢了。”她连芸姐的男朋友是谁都不知道。
结果芸姐更是气,她从来没收到过那人送的花,可向莲柯居然把花丢了。
其实说是她男朋友,但也只是她单方面宣布而已。那男生成绩好,长得帅,追他的不少,当然看不上小混混芸姐。但也不是喜欢向莲柯,他把向莲柯当对手也当朋友,隐约知道她被班里同学排挤,于是顺手给她摘一朵学校的鸢尾去,表示还是有人希望她好的。
真送喜欢的人,就该是玫瑰了,也不会是在学校摘的。
可是芸姐不讲道理,她瞪着向莲柯,最后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来:“你不是成绩好吗,今天我就把你右手剁了,我看你拿什么去考好成绩。”
向莲柯这下是真的慌了,挣扎着就要往楼下跑,但门口早就被芸姐的朋友守着了,她只好无头苍蝇一般地在楼顶逃跑。
然而这群人都是混惯了的,向莲柯打不过也跑不过,没一会儿就被几只手压着趴在了围栏上,右手更是被死死按住,摆出一个任人宰割的姿势。
向莲柯眼见得刀锋离她越来越近,也不知从哪儿爆发出一阵力气,硬是从几个人手里挣脱开来。然而楼顶常年没人来,围栏边上布满了青苔,下雨后更是滑得不行,而向莲柯本就半悬在外面,这一挣竟是直接从楼顶上摔了下去!
向莲柯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惊呼,脑子里最后的念头竟然是家里还有一套准备好却再也用不上了的模拟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