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锌墨躬身给他系了安全带,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带他走。
唐骁试图开车门,但车门已经被上了锁。
方锌墨上了车,重重关上车门,按下一键打火。
“方锌墨!你他妈是不是不说话!我问你这是要去哪!”唐骁的心砰砰直跳,方锌墨一直冷着脸,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自己没个亲朋好友,若是就这样被带走了,当真是会谁都不知道。方锌墨或许是被他今天的话激怒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好脾气终于是被消耗殆尽。
唐骁让自己冷静下来,轻轻拉他的衣服,“小墨,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
方锌墨看了他一眼,露出个没来由的笑容,发动机的声音同时启动,他的声音淹没在声浪里。
“带你上山,当压寨夫人。”
车往后退去,轮胎磨在地上的声音让人精神振奋,车头一转,油门一脚踩下,惯性力让唐晓往后撞去,好笑的是,方锌墨的车上从来不放靠垫之类的东西,今天却在后面挂了个软垫,唐骁的头撞在了软垫上。
唐骁心里暗骂一声,这个人是有备而来。
十一点的小城市已然进入了睡眠,路上的车很是稀少,一条条大路任由方锌墨驰骋,风驰电掣的速度让唐骁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大打开的车窗不断有风灌进来,唐骁的头发被吹散了,他紧紧握住把手,丝毫不敢松懈。
世界上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跑车,唐骁的心情在恐惧和刺激之间不断转换,他的手捏出了汗,风声掩盖了他急促的心跳,他处在极端的兴奋当中,周围的风景一晃而过,他注意到方锌墨开上了山路。
“方锌墨!你开慢一点!”山路让恐惧占领了制高点,昏暗的路灯和陡峭的山崖让这里在夜晚变成了无人区。
轮胎在拐弯处摩擦出更加刺耳的声音,刹车片让唐骁的心就快要跳出来了。
方锌墨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双手将方向盘打过半圈,往更高的地方开去。
唐骁连动都不敢动,他从来没尝试过这样的速度,方锌墨开车就像疯子一样,没有堵车的城市就更加是他的发挥空间了。
而今晚,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声音和刺耳的风声就是他的发泄。
算了,唐骁心道,不得不说,他突然也有了一种发泄了的舒畅感。低沉的轰鸣声替他在山间宣泄出了心头的压抑和痛苦,他感到心旷神怡。
车速开始放缓,车子停靠在了路边,方锌墨从车载收纳箱里拿出一张毯子,下车,关门,再开门。
唐骁埋着头,急促的心跳并没有随着车速的放缓而放缓,方锌墨躬身替他解开安全带,唐骁正要下车,忽然方锌墨的手臂就揽住了他的腿。
那手臂的力量极为可怕,将他抱起来简直是轻而易举。
唐骁几乎要尖叫了。
“我自己来!”他推搡道,紧张地看着方锌墨的侧脸,最终,这个人还是放过了他。
唐骁下了车,他还穿着睡衣拖鞋,山顶的风很大,也很冷,方锌墨用那个毯子从背后将他裹了个严实。
“我要回去。”唐骁冷冷道,眼角带上了余红。
方锌墨顺势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颈窝里。
“今晚的天气很好,能看到好多星星,老师不喜欢吗?”
“不喜欢。”唐骁推开他,将毯子紧了紧,沿着山路往下走。
“唐老师!”方锌墨在高处喊他。
唐骁没答应,拖鞋不好走路,他走得很慢很慢,方锌墨似乎是肯定了他不会走,压根没追过来。
都是些什么事?方锌墨就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小疯子,把唐骁的世界搅得一团乱,他那些平静的过往不复存在了。以前的生活是一滩死水,激不起什么涟漪,方锌墨这个疯子就在里面兴风作浪,给他平静的湖面变地波涛汹涌。
一头恶兽,谁能给他捆住啊。
“唐骁!”
唐骁的身形一顿,远处的天空突然被照亮了,雷鸣般的声音将平静的夜空撕碎,满天星辰散落其中,一场巨大的流星雨划破天际。
这平静的夜晚再也不平静了。
小疯子把这个小城市变得热闹沸腾。
烟花的声音掩盖了方锌墨奔跑的脚步声,他向他奔赴而去,拦腰扛了起来。
唐骁喉咙中发出嘶吼,“方锌墨你这个疯子!你他妈到底要怎样啊!”
方锌墨把他放在跑车引擎盖上,轻轻吻他的鼻尖和眼角。
“我爱你啊。”他罕见地温柔地说道。
唐骁盖住眼睛,嘴唇漂亮地红着,颤抖着说道:“我又不爱你。”
“好嘛,我爱你就好了。”
方锌墨翻身过去,背靠在挡风玻璃上,指着天空,“你看,好漂亮。”
唐骁吸吸鼻子,烟花把他们照亮了,他仰着看天,拖鞋已经没了踪影,他觉得有些冷,然后方锌墨突然脱了外套,仔仔细细将他的脚裹好,暖意传来。
“冷吗?”方锌墨偏着头问他。
唐骁没说话,只是试图将脚抽走,方锌墨的不放,反而将他的脚压在腿下。
“应该不冷了吧?”他笑道。
唐骁放弃了挣扎,静静地仰望着天空,方锌墨两只手撑在身后,他们俩都没再说话。
烟花放了半个小时,夜空终于再次回归宁静。
唐骁望着他的背影,男孩长大了,但他还是个男孩。
“这么多年,还是小孩子心性,有什么用?”
“唐骁啊。”方锌墨叹了口气,回头看他,黑暗中,他那双眼睛是比黑夜还要漆黑的存在,但里头的光比星辰还要亮。
“你明明就喜欢我这样的,别死鸭子嘴硬了。”
唐骁的心跳加快,他觉得这是病,是无法控制的生理疾病。
爱情,本身就是一种病。
“我们不合适的,而且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当初犯的错,为什么要一直犯下去。”唐骁的学生时代总是会有一个错题本,方锌墨是唯一一道没被写上去的错题。
方锌墨好像没听到后半句,只是回答他,“合适的人有很多,喜欢的人就是喜欢的。”
唐骁愣了一下,这句话似乎很没道理,但似乎又很有道理。论起合适,世界上的人似乎多得是,但能让一个人生病的,似乎就只有那一个,唯一一个。
回家的时候唐骁睡着了,等到了楼下,方锌墨把车停好,目光炙热滚烫地看着唐骁的侧脸,他怎么都舍不得把唐骁吵醒。
一直到他的手机不小心响了,他在心里骂了句该死,赶紧关了静音,但唐骁还是被吵醒了。
他揉揉眼睛,带着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困意问道:“到了吗?”
方锌墨点点头,下车给他开车门。
唐骁要把毯子还给他,但方锌墨没收。
“你披着吧,免得着凉了。”
唐骁点点头,“年纪大了,熬不了太久。”
虽然这些夜晚的惊喜让他感受到了快乐,但方锌墨的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他哪里比得了。
“这样正好呗。”方锌墨走到他前面,一层一层地把灯拍亮,到了家门口,他咬咬唇说:“老师年纪大了,就是应该找个年纪小的,以后才好照顾你。”
唐骁开门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将毯子扔在方锌墨的脸上,伸手给他耳朵拧了半圈。
“得了吧你,我还没老到那种程度!”
“哎哎——老师老师,知道了知道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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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机构打来电话,让唐晓最为头疼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他给段思家发了信息,答应租下那套房子,接着请了半天的假,下午去拿签证。
这件事总要告诉方锌墨的,也许是在登机的那个时候。
高慎昨天问了一个问题,质疑他不和方锌墨在一起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唐骁答了两个字,遗憾。
也许留学是他这段感情中最大的遗憾,他始终不和方锌墨站在同一个层面上,他们不是对等的,不是平等的。
至于付出这种事,唐骁不想再谈,感情当中计较谁付出的多与少的人,都是傻子。
他要去寻找一些一个人的生活。
而他也承认自己心里仍旧有那么一个人,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是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那是五年的人生,不是个五天的过场。
唐骁将留学的所有资料都夹在那本游记里,从机构里出来的时候阳光明媚,大有告诉他前程似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