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晴初诚惶诚恐地跪在玉阶下,简绣则平静站在一旁。
紫微没有计较她的无礼,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会简绣,脸上神色不变,又将目光移向宋晴初。
“宋晴初,”紫微淡声开口,仅是这平平淡淡的三个字,就让人从心里泛起一阵颤栗。
“自你入昆仑以来,骄横跋扈,违逆门规屡教不改,弟子们都对你怨声载道。今日更是变本加厉,竟敢擅闯禁地,连累其他,不惩治无以服人心。限你三日之内除名,终生不得在踏入昆仑一步。”
宋晴初脑中嗡嗡的,这惩罚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厉而难堪。
她讷讷开口:“我,我是陪简绣去的,无涯长老让她去绮霞峰修炼……”
紫微看向简绣,毫不容情地道:“你的事,本座业已听说。昆仑不差你一个弟子,亦不容一个人外人。你既无意拜师,自可离去,死生无咎。”
简绣抿了抿唇,看清面前这个人远比无涯要强势,她那一招在这不起作用。
宋晴初心中直直下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提死生无咎这种字眼,但这话比对她说的还要严重,简绣恐怕自身都难保,更保不了她了。
简绣沉吟片刻,努力镇定地道:“是我们不懂规矩,还请紫微道君赐罪,我们愿尽一切努力将功折罪。”
这是一句套话,既不说明要不要拜师,又直接否决紫微赶人的决定。
她在赌,赌紫微并不是真的想让她们走。如果是这样,这个台阶他一定会下。
紫微定定打量着她,简绣不敢与他平视,只得低头盯着地上,紧张地握紧拳头。
好在还有一个憨憨宋晴初,一点也没察觉他们的话中深意,一个劲道:“是啊掌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洗心革面,绝不再犯!”
简绣又觉得这宋晴初很有意思。狂的时候很狂,当时生死都可以不顾,现在认怂倒也快。
紫微沉默了许久,宋晴初觉得这比凌迟还痛苦。终于,他缓缓道:“过几日,道盟将举办问道大会,届时你们若能为昆仑挣得首席,方可一笔勾销。”
第31章 似乎有人在为她排山倒海……
从掌门太宫出来后, 宋晴初缓了一会,从储物灵囊中取出一枚金羽递给简绣。
“这个送你,多谢你了。”她有些别扭地道谢, 见简绣看着那金羽不说话,怕她认不得这宝物, 介绍道:“你可别不识货, 这是我们瀛洲最为金贵的仙鹤身上的金羽, 整个瀛洲只有两枚,你一枚我一枚。”
宋晴初强硬地把金羽塞到她手上, 简绣本来觉得这太贵重了, 但拒绝似乎又驳了她的心意,便谢过收下。
简绣也拿出一盒青玉脂,这是之前她在修真市集中看到的。她虽不爱打扮, 但看这瓷盒十分小巧精致,便买了下来。
青玉脂只有高级市集里有的卖, 而宋晴初的修为并不足以进入,在瀛洲时都是拿父母的灵镜购买,到昆仑之后就没再逛过。
宋晴初带来的青玉脂都用完了, 还打算去找代购呢。这青玉脂虽不如金羽贵重, 却是送到了她心坎里。
宋晴初大大方方接下。有很多人送过她礼物, 比这贵重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宋晴初心里清楚,那些人都是因为她的身份才对她恭恭敬敬。
而简绣只是送给她这个人, 不是瀛洲掌门之女, 这是第一次。
宋晴初又开始好奇简绣的背景:“你到底是从哪来的?
简绣也不知该怎么说,摇头不言。
宋晴初也没再追问,又端详了她一阵, 问道:“你今年多大?”
“十六。”
“这么小?”宋晴初有点不相信地看了看她,“我二十一了,今日就算义结金兰,以后你就是本小姐的义妹。”
简绣想了想,这些人际关系实在太复杂,她觉得累,不想被束缚。
简绣摇头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太亲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目成仇,徒增伤感。所以还是像原来一样,聚散随缘吧。”
宋晴初一愣,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习惯性地发怒,觉得简绣不识抬举。但转念一想,这就是她的作风,也就释然了。
宋晴初也是干脆利落的,没有强求,问道:“那,你之前想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简绣思索片刻,“我希望你能改改好强的性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有,你以后不要再与凤舞倾争,她气运超凡,贵人又多,招惹她无异于引火烧身。”
宋晴初听得直皱眉头,气不过地道:“凭什么?就她厉害,你也替她说话,我就非要把她踩下去又如何!”
简绣顿了顿,觉得这样和她说不通,有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是要瀛洲那么多人的性命作为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在这一点上,简绣其实能与宋晴初共情。清水镇的村民那样待她,简绣尚且会为他们的死感到失落,何况宋晴初是被家人宠着长大的。
简绣再三思量,虽有多管闲事之嫌,但让她知晓未来却袖手旁观,实在做不到。况且现在的宋晴初还算不上坏,除了娇纵莽撞以外,对她也挺好的。
尽人事听天命,至少无愧于心。
简绣拿出一本清心咒送给宋晴初,“那你好好研习这本书,我每月会来检查。”
清心咒是最基础入门的心法,浅显易懂,像宋晴初这样的一出生就已开过光的天之骄女,根本不用修习。
宋晴初接过来看了看,十分不屑:“就这?”
简绣点头,她没有告诉宋晴初,自然不是像其他弟子那样简单的修炼。这清心咒字字珠玑,传言若能吃透这本书,可直接立地飞升。虽然有些夸张,但足见其之重要。
解决完历史遗留问题,两人又开始琢磨紫微给她们的任务。
“那个问道大会是什么?”简绣初来乍到,不懂这些事。
宋晴初嗤之以鼻:“什么问道大会,一个幌子罢了。那个凤舞倾不知道怎么勾引了薛戟,一个月后是她生辰,薛戟以问道为由举办大会。看薛戟对她那热乎劲,私下一定传了她许多秘法,到时她就能在问道大会上扬名天下。”
宋晴初咬牙气了一会,又轻描淡写地道:“我可不是嫉妒她,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小姐在瀛洲时,每年生辰比这盛大多了。而且我靠的是爹娘,不是男人。”
简绣想了想,问道:“她若技压群雄,也是给昆仑增光,紫微为何还要我们与她争抢?”
宋晴初这才想到这一节,她也疑惑起来,“也许掌门也看不惯她,才要我们杀杀她的风头。又或者掌门更看好我们,怕她烂泥扶不上墙,给昆仑丢脸。”
宋晴初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不禁沾沾自喜。
“这样看来,掌门的眼光还挺好的。就算他不让我们出手,我也不会让那个女人出风头。”
简绣盯她一眼,提醒道:“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宋晴初翻了个白眼。
和这么爱搞事的人在一起,太容易被牵连了,简绣决定还是要和她保持距离。
她正要离去,却被宋晴初拉住。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啊?”
简绣一愣,她竟然也记不太清。
清水镇那个穷地方,哪有过生辰的概念。
“我,我不过生辰。”简绣有些局促地撇头。
“啊?”宋晴初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不过生辰?
“你都十六了,及笄礼总办过吧。”
及笄……简绣在书上见过,但自己没办过。
心里有些淡淡的酸楚。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慌不择路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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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绣回到房中,仍是心慌意乱,也不知是为什么。
她盘腿打坐,却始终静不下心。越想压住那些烦乱的思绪,它们越是像羽毛般四处飞舞。
有什么东西轻轻掷到她身上,又叮呤呤撒到地上去了。
简绣睁眼一看,一颗圆滚滚的胖珍珠在地上骨碌碌转着。
她下意识看向那副画,叩了叩问道:“凌公子,是你吗?”
没人回答,又有颗珍珠打在她身上。
……用珍珠打人,也是没谁了。
简绣又无奈又好笑地把珍珠都拾起来,画卷中忽然又涌泻出无数奇光异彩的珍珠,还带着海水的气息,流水般不出片刻就能把这宽敞的屋子填满。
似乎有人在为她排山倒海,淘出这些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