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女人,穿着白色的护士服,身上挂着有些破旧的急救箱。
他的身形……他的身形……
像极了暮念,他慢慢走近,越来越近,越仔细看,能清晰地看见他额上的细汗,看见安锦鲤被钳制住的脸上同样的震惊。
安锦鲤马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暮念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苏宁慎手上,他引她来Y国就是为了当钳制暮念的诱饵。
自己从南城到野里,一路上的执念与绝望,都化成了青烟,到头来还连累了暮念。
“苏宁慎,你狠。”安锦鲤咬牙切齿地看着苏宁慎,眼睛也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中,更多的是悲怆与后悔。
她以后不能相信他了。一刻也不能,这是血的教训。
“那就谢谢夸奖了。”苏宁慎脸故意靠近了她,手抵在她的下巴上,那动作好不暧昧,眼睛还故意瞄了下面的暮念。
赤裸裸的挑衅。
他果然看见昏暗的灯光下暮念脸上的怒色,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眼睛嗜血的冷。
旁边的女人凑近她说了什么,他身形微动,紧握枪的手也慢慢放松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眼中无可奈何的悲怆与失落。
安锦鲤看出他的为难,自嘲地勾起一抹冷笑。
安锦鲤看向下面的暮念,他也是一刻不停地看着自己,脸上充满担忧。
“暮念,你回去吧,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答应我,回国,我不久就会来找你。”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刀,字字剜着他的心尖。鲜血淋漓。
本来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她的,可是现在的处境却还要让他考虑。
他恨这样的自己,懦弱无能,他本来一无所有只要她,该顾忌该闪躲的又太多,仿佛走错一步就会跌进深渊。
可是。这一次他决不能再退缩了。
他只要她,也只有她了,他决不能再失去她了。
他慢慢松开旁边的柳香拉住自己的手,眼神冰冷一寸一寸地看着楼上的苏宁慎,缓缓放下枪,高声嘶哑道。“放了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安锦鲤愣了一下,拼命地摇头,示意他离开。
尽管不是伤他性命的事。她也不想让暮念为了割舍什么重要的东西。
“暮先生果然爽快,我可以答应你放了她,但你要乖乖听话才行。来人。绑了他们。”
安锦鲤听见自己头顶上苏宁慎说出的话随着热气一同蔓延,字句都随冷风灌进她心里,无尽地缠绕在她心尖。有如窒息。
就像恶魔的索命。
随着他的命令,从黑暗深处跳出几个男人,他们都高大魁梧,眼神凶狠,看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组织。
他们一上来就捆住了暮念和柳香的手脚,柳香在挣扎极力劝暮念离开,暮念却不为所动,定定地站目光始终落在安锦鲤身上。
安锦鲤自知对苏宁慎说什么也没用了,也劝不动暮念,只是哀伤地沉默着。
苏宁慎目光在暮念和安锦鲤身上游离,最后唇边掀起一抹深笑。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人突然踢暮念暮念一脚。他没有防备,直直地跪在地上。
苏宁慎一个手势,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了,一脚一脚在暮念身上踢着。
暮念缩着身子,唇边渗出了血,却仍然勉强地笑着。
安锦鲤慌张地拉着苏宁慎:“求求你。让他们停手吧,求求你……”
她的声音都沙哑了,透露出深不见底的绝望。
卑微如尘埃。
“放心,死不了。”苏宁慎冷冷开口,慢慢拉开安锦鲤攥着自己西装衣角的手。
这一刻,他的心被冰冻没有了温度。
就如十几年前那些生不如死的夜晚。
其实他的心都死了,却奢望用苟延残喘的身体混得风生水起。
在冰冷的夜色下,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温度,尽数融入在了漆黑的夜色里。一个人如果嗜血成性了,面对再多的求饶与怜悯,也当麻木了。
第67章 时光浅浅,掩盖深情
BGM:《无骨无花,无我无他》
“世人皆为利,扰扰如逐鹿。安得遨游此,翛然自脱俗”
——Bordereau
“求你了……”安锦鲤半跪在地上哽咽地哭不出声,凉意渗透进她的骨髓,比烈风更冷是她撕裂的心。
过了许久。她直直地在他脚边栽下,冰凉的地板触来。这绝望的程度不比在走廊晕倒的时候深。
“停下。”男人深沉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那帮人停止了动作,把半跪着蜷缩在地上已经晕倒的少女扛起来走进了房间。
苏宁慎慢慢弯下腰,瞥见地上的少女眉头皱着。说不尽的悲怆。
还真是情深意长啊。
他伸手把她横抱起,她麻布外衣下重量轻得惊人,甚至比看起来还要瘦,怀里的她空空荡荡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他把她抱去阁楼的房间,晚上刚回回来的一个佣人正在大厅里打扫。
她看见自家老板怀里抱着一个女人还朝阁楼的方向走去,不禁呼出了一口冷气,同时也惊喜与这样的变化。
阁楼里从前也住在一个女人,听说是被囚禁在这里的。
苏宁慎前面住在这荒凉的地方,日日探望,没住多久女人整日地摔东西他们整日的争吵,他长期不来这里。
直到后来女人抑郁而终他始终波澜不惊在林子里葬了。
但从此以后这里就成了禁地。除了每日打扫旁人不许出入,有哪个不长眼的提起那个屋子或女人都会惹来他的一阵暴怒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迹。
今日的改观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慎哥,你这是?”手下的一个兄弟见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他怀里的人。
孟登是安跟苏宁慎最久的兄弟,替他挨过枪子陪他走过征战。十年来一直不离不弃,所以苏宁慎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亲人,跟旁人相比大有不同。
她的五官却有当年女人的风采,只是更稚嫩更单纯了些,也难怪苏宁慎百无禁忌,
“嘘。别吵。”苏宁慎看见是孟登脸色缓和了不少,掌心能感受怀里均匀的呼吸,就像温热的暖流滑入。
她居然睡着了。
孟登压低声音,凑到苏宁慎的跟前说:“暮念已经被我们的人扔在了仓库。你看现在怎么办?”
“先关他个几天,不要给他食物和水,看看他的耐性,他什么时候求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合作。”
男人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清醒透彻。
孟登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少女。欲言又止。
苏宁慎撇了他一眼,眼尾上翘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觉得暮念好歹也是南城商会的。这几天南城商会的人盯得紧还派人到我们这里来了。
据我所知南城商会的会长林书强是暮念的亲表舅,我们的人上次就去暮念赶尽杀绝了。现在又折磨他,其实人家跟我们无冤无仇而且会得罪那边人,实在不是好事情。”
苏宁慎沉默着,拍着孟登的肩膀道:“很多事情,你不懂,我自有分寸。”
然后他抱着安锦鲤继续往前走去,推开了那扇陈旧在旧时光里的门。
“你说的我不懂是安小姐吗?他和三年前的林紫很像。”
孟登鼓起勇气在他背后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从在南城救这个失落的少女起,他一直不按常理出牌。常常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难道真的被这张相似的脸迷了芳心,分不清大是大非了。
男人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依着孟登的视线望去可以隐约看到他西装料子下绷直的背。
这个年近三十的男人,脸上不禁没有一丁点皱纹就罢了。身材也跟二十几岁的少年一样。不管是从外貌气质还是别的方面来说,丝毫外面的小鲜肉,惹得多少女人投怀送抱。
可是这些年来他从没碰过女人,有的也只是风月场上的逢场作戏。
没有一个女人能接近他。外人都传他是一个怪胎,只有内部人直到这一切都跟一个叫林紫的女人有关。
那些藏在旧时光的故事,总有一丝悲怆的意味。
不管结局如何,逝去的总归逝去了,可故事里的人就是不接受落幕,日复一日地怀念着那些日子,怀念那些或跌宕起伏或平淡无奇的情节。
要怪只能怪时光浅浅,掩藏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