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今日未翻牌(38)

季昀虽赐居坤羽宫,却并无位份,入宫典仪一切从简,是以,宫婢内侍们并不太上心。

“你们说,咱这位皇夫,不会一入宫就失宠了吧?”一名内侍小声嘀咕。

“我瞧着像,许是伺候陛下不尽心,病了大半日,也没见陛下派个人问一句。”另一名内侍一面丢着石子儿玩,一面应和。

坐在小杌子上的宫婢,则嗑着瓜子道:“我可听说画师画了好些男子画像给陛下送去,咱们这位皇夫若不早些抓住陛下的心,怕是很快就要给人腾位置。”

“听谁说的?”萧瑶默默听了片刻,方才走进宫门,扫了那宫婢一眼。

闲聊的几人登时站起身来接驾,抖若筛糠,噗通几声跪下,那宫婢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萧瑶也没耐心等她,边往殿中走,边道:“白芷,查查紫宸宫谁给她递的消息,一道送去浣衣局。”

绕过屏风,跋步床里只季昀一人昏睡着,面色苍白,额际却沁着汗珠,并无一人随侍。

清泠泠的一个人,昨日还敢从她手中抢东西,只半日未见,便这般惨兮兮的,萧瑶有些不落忍。

坐在他床边,捏着帕子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萧瑶头也没回,冲半夏道:“母后不是吩咐太医来瞧过么?定然开了药方,去看看药煎好没。”

待半夏的脚步声远了,萧瑶倚着床头木柱,啧啧两声:“你对睿王那般忠心,现下病成这样,怎么不见他牺牲几个内应来照看你呢?”

说罢,萧瑶抬手拿掌心贴了贴他的额头,又贴了贴自个儿的,面上添了些许愁容,他竟有些发热。

又给他擦了一回汗,半夏才捧着药碗进来,萧瑶沉声道:“怎么才来?”

药还有些烫,半夏是隔着湿帕捧进来的,先放在床头小几上晾着,这才压低声音回道:“下人们不尽心,药是煎好了,可季皇夫一直没醒,没法儿喂药,药都放凉了,奴婢方才去催着热了一回,也不知药效好不好。”

好不好的,总比不喝强吧,萧瑶暗自叹息,示意半夏先出去。

半夏心知,自己和白芷先前是误解萧瑶了,当下也不太好意思留下服侍,便依言退出去。

冰盆里的冰化了大半,殿内不算太热,但也算不得凉爽。

萧瑶隔着帕子,把汤药端至窗棂下,让风吹了一阵,待不那么烫了,才端回去,放回小几上。

可季昀仍未醒。

这可如何喂药呢?萧瑶想了想,拿汤匙舀起一勺深棕色带着浓郁苦味的药汁,凑到他唇边,捏着他唇瓣两侧,试图喂进去。

可汤匙刚一倾侧,药汁便顺着唇角流出来,也不知喝进去几滴。

望着他薄薄的浅淡的唇,萧瑶无端忆起,在公主府时,半夏、白芷跟她闲聊时曾说的话。

季昀的身子平日里看不出来,可每到季节更替,便要大病一场。每每季首辅都担心这个儿子要没了,衣不解带亲自照顾,他最后总能熬过来,恢复如常。

眼下并不是换季之时,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总不会是被她昨日说的话,伤着了?

萧瑶抬手,拿指腹摩挲了一下他薄薄的唇,动作极轻。

他一心为睿王做事,病成这般,无人照料,萧瑶该开开心心看他等死的,可她偏偏狠不下心,宁愿他起来给她添堵。

对,她定是因为日子太过无趣,才想叫他好好活着,好好看她怎么打败睿王,好好认清他们的野心有多不自量力。

萧瑶收回手,眸光在药碗上凝了凝,她最是怕苦的。

却心一横,咬牙含了一口药汁,眉心颦起,俯身凑至他唇边,将药汁悉数渡进去。

昏睡中,季昀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周身又热又痛,同过去每次生病一样。

唇上干涩欲裂,他想喝水,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忽而,一片柔软覆上,花瓣似的,轻轻往他口中喂了什么,他本能地咽下去,咽喉处的干涩顷刻缓解。

季昀自然摆在身侧的手,指骨微微动了动。

碗中药汁尚余一半,萧瑶没留意,苦着脸,又含了一口药汁,俯身贴上他。

正欲将药汁渡给他,原本静静躺着,昏睡中的人,却蓦地睁开了眼睛。

第34章 老狐狸

咕嘟, 萧瑶一紧张,忘了呼吸,反倒把苦苦的药汁自个儿咽了。

好苦!

萧瑶拧着一张脸, 正欲起身,却猝然被“奄奄一息”的季昀扣住后颈, 按了回去。

“唔唔。”萧瑶呜咽着, 手腕抖了抖, 险些把药碗摔了。

使力推开他,萧瑶竭力冷着脸, 面颊却染了红霞, 重重将药碗顿在小几上, 呵斥道:“季昀,你……你竟敢对本宫无礼!”

季昀拿舌尖将唇畔残留的药汁卷入,轻笑:“有吗?明明是陛下喂臣吃药,却半途而废,臣不忍浪费, 才出此下策。”

面上云淡风轻,季昀心下却惆怅暗叹,若非怕过了病气给她, 他恐是再难自持。

话音落下, 他恣意欣赏着萧瑶腮边眼尾的海棠色,唇边笑意透着三分邪痞。

深隽眼眸, 不复清泠,染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情动,于漆眸中浮浮沉沉,似暗夜碧波中的星河幻境。

他分明还病着,整个人却像蓄着星光, 俊美逼人。

莫名的,萧瑶被他盯得一阵心慌。

是了,他昨夜也看了那两册神仙打架,这会子病得神志不清,做出孟浪之举,也属正常。

萧瑶暗暗吸了口气,将治他无礼之罪的想法压了下去,她总不能跟个病患计较。

可她也不能再这么待下去。

方才的浅尝辄止,仿若在她脑中下了什么蛊,蛊惑自唇瓣攀至脑仁儿,勾动她好不容易忘掉的,昨夜做了一半的梦。

支离破碎的画面闪过,萧瑶耳尖烫得像是要燃起来,她霍然起身,狠狠剜了季昀一眼,拿鞋尖踢了踢小几,碗中药汁晃了晃,她愤然道:“你自己喝!早些好起来,说好替本宫磨墨,便一日也不许躲懒!”

仓皇间,萧瑶顾不得整理仪容,提起裙角快步跑了出去。

屏风后,有闷闷的笑声传来,萧瑶一失神,险些被门槛绊倒,幸而半夏扶得及时。

萧瑶气得狠狠踹了门槛一脚,扭头望向屏风,笑笑笑,病死你算了,本宫再也不管你!

庭中太监宫婢个个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唯有半夏,望着萧瑶颇有些凌乱的发髻钗环,心生遐想,陛下和皇夫……咳咳!

呸!不可能!陛下葵水方至,皇夫又病着,不至于,不至于。

那,那会不会使了别的什么法子纾解?

半夏心口一只小锤咚咚敲着,却仍记得本分,忙上前替萧瑶整了整鬓发钗环,断不能叫那起子嘴碎的给陛下安上昏君的名头。

殊不知,她这么一整饬,本就羞赧的萧瑶,越发心虚,欲盖弥彰地吐了一句:“本宫方才只是在给皇夫喂药。”

半夏脊背一僵,忙不迭地点头:“是,是,陛下和皇夫什么也没做。”

“……”萧瑶无语扶额,下了台阶,扫了扫庭中众人,忍不住敲打,“三日后,季皇夫若仍不见好,本宫不介意让你们都病一病,尝尝无人照看的滋味。”

“奴婢罪该万死!”

“奴才罪该万死!”

萧瑶甩袖,面色不耐地走出坤羽宫,这会子,她最不想听到死字,都说祸害遗千年,他这么讨厌,才不会这么容易死。

散朝后,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走出大殿,往宫门方向去了。

唯有季首辅一人,绕过回廊,拦住准备回紫宸宫批折子的。

季首辅应是小跑过来的,气儿还没喘匀,一脑门汗。

“首辅大人有何事要禀?”萧瑶不明白,他既然有事,方才在大殿上为何不说完?

不知是跑累的,还是太阳晒的,季首辅面颊涨红,吞吞吐吐:“臣……臣想见昀儿一面,恳请陛下应允。”

哦,原来是想见季昀?担心季昀在宫里受委屈?可他虽退了热,现下却还没好全。

“皇夫染恙,改日吧。”萧瑶说罢,抬脚便要走。

却又被季首辅拦住:“陛下!昀儿的身子,老臣最清楚,每回都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恳请陛下让臣去看看昀儿!”

言罢,不待萧瑶开口,他甚至急得要跪下,幸好萧瑶让人扶住他。

“本宫并非不通情理,首辅大人何须如此?”萧瑶叹了口气。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