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这个条件,但他就剩青松一个亲人,肯定要照顾他到成年,这些年虽然是提着脑袋过日子,可凯旋卸甲后,得的赏金也不少,尽够他用。
他计划爹娘留下的房子和地都给青松,大一点再送青松去读书,等分家还给他一些银两,这样一来,和养个儿子几乎没什么分别。
有哪个未出阁姑娘家,愿意嫁过来就当“后娘”呢?
“这有什么?你一回来就在镇上买房开了铁器铺子,这半年也出手大方,想来是不差钱的。”吴婶看他没有生气,继续往下说。
“既然有钱,就算有个弟弟,还怕娶不到媳妇?都是正头娘子,那些嫁过去不用照顾孩子的,可未必有跟着你过得好,如果愿意,就交给老婆子我了。”吴婶拍着胸脯应承。
她老了就这点爱好,喜欢给这些小年轻拉媒,好事成了也算是她的福报,顺道还能赚点儿谢媒钱。
李继还是有些犹豫,他明白吴婶的意思,这世道总有过不下去的人家,只要管饭就能嫁。
但他读过几年书,希望找一个同样识字,能说得上话的妻子,不想为了有个人照顾家里,就随便娶一个。
不然到底是找仆人,还是找妻子呢?
可那些有条件读书识字的姑娘,自然有更好的选择,有谁会看得上他?
李继想想还是准备拒绝。
吴婶一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道:“哎,李家大郎,你先别急着回了我,这男婚女嫁的年年都有,又不是一定得成,你敢要求,老婆子我还不敢打包票呢?”
见李继有些意动,吴婶再接再厉:“这样,有合适的我就给你留意一下,把你的条件递过去,能成最好,不成也没什么,你去街上打听打听,我可是正经的媒人,经我的手相看,也不坏名声,你看行不?”
她可不是那种“打包票”的媒婆,为了点谢媒钱两头哄人,等夫妻两个进了洞房一瞧。
呦呵,这谁啊?
简直丧良心。
吴婶都这样说了,李继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那就先谢过吴婶了。”
然后将自己希望女方“识字”的要求说了,内心并不抱什么期望。
“你这个要求,确实有些难办……”果然,在他说出要求后,吴婶有些为难。
“要是婶子有难处,就算了吧。”李继也知道自己要求高了,要是没有青松,或许还有点可能,但他不可能丢下青松不管,这样的要求便成了难题。
“没事儿,老婆子我给你留意着……”吴婶终究还是应下了,就像她说过的,又不是一定得成,总比找都不找来得好,那可真是要孤独终老喽。
等李继送走吴婶又放好衣服,跑腿的李青松回来了。
他将包了卤肉的油纸包拢在怀里,低头紧紧盯着,偶尔偏头看一下路面,一脸认真护送的样子。
李继不禁莞尔:“青松回来了。”
他刚回来找到青松的时候,青松还是一副邋遢的样子,穿着破旧不合身的衣服在村口呆呆地坐着。
的确有人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可衣服有没有破洞?需不需要清洗?合不合身?
租地人家里孩子多,自己孩子都照顾不来,养得不怎么精细,在这些问题上,就更不可能对青松尽心尽力。
每月固定两个日子给青松洗澡洗衣服,便算完成了任务。
他明白一个“孤儿”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是受了村里的庇护,只是明白归明白,情感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光以报酬论,青松明明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哪有力气种地,等他长大,地已经给人种了十几年,又有养恩在,难道还能逼着人把地还回来吗?
所谓的租种大家其实都心照不宣,就是直接给了。
于是李继难免对村里人有了隔阂,对青松也更加心疼了。
第9章 第 9 章
如今养了半年,青松长胖了一点,皮肤也白净了很多,就跟镇上人家娇养的小孩没什么两样,可终究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李青松听见大哥的声音,抬起头后便高兴道:“大哥,你看……啊!”
他一时没有看路,被门槛绊了一下,矮墩墩的身体往前倾倒。
李继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手抓他后颈的衣服,直接将人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接住了掉出来的油纸包。
李青松被放下站稳后,第一时间去看卤肉,然后松了一口气:“没掉地上……”
镇上人家娇养的小孩,不吵闹着要好吃的就不错了,差点摔跤,就算不哭,也不会第一时间关心手里的吃食是否完好。
“没事,这只是个意外,掉了再买就是了。”李继拍拍他的脑袋,无所谓道。
只是一份卤肉,不至于这么紧张。
“那么大一块肉呢……”李青松瞄了大哥一眼,小声地说。
李青松自以为很小声,可声音还是入了李继的耳,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本意是想告诉青松,他们家的钱足够生活,就算意外浪费一份卤肉,也不用害怕。
可青松好不容易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自己突然接话,会不会吓到他?他又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否定他?
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李继唇角微动,最后还是当做没有听见。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感受到教导孩子的棘手之处,于是更想找一位识字明理的妻子。
……
第二天就是端午节,六阳镇是个小镇子,没有龙舟竞渡这样的大型集体活动,各村只是召集一下每户的男丁,轮流在祠堂上香祭祀一番,也就成了。
另外各家还会根据条件,弄一些应景的东西。
比如陈秀家,李氏一大早起来,先在门前挂上艾草,又指挥陈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五彩缕,给每人手腕系上一条。
“娘,你看我的漂不漂亮。”
五彩缕是她和娘一起做的,她特意给自己的那条垂了几颗珠子,戴上在阳光下一照,亮晶晶的,还会叮叮作响。
陈安却十分不自在:“惠娘,这个我就不戴了吧,我还得去杀猪呢,这个系着不方便。”
陈安感觉有些尴尬,这花花绿绿的带子,他一个大男人,黑漆漆的,戴着这东西也忒难看了点。
说完他看向陈秀,感觉还是闺女戴着漂亮,干脆取下他自己的,戴到陈秀的另一只手腕。
陈秀人养得白净,五指又修长,五彩缕戴在她手上,仿佛是件精致的艺术品,和戴在陈安手上完全是两个画风。
他左右打量一下,欣慰地点头道:“这样两只手都齐了,更漂亮。”
这条也是陈秀编的。
为了照顾陈安的感受,她特意选了深色系的绳子,没想到陈安还是不喜欢。
陈秀抖抖手腕,左右各看一眼,算了,感觉也不错,抬头笑眯眯道:“谢谢爹。”
李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陈景倒不在乎,把手腕举到眼前,鼓一口气,将垂下来的丝线吹得飘起来。
感觉还挺好玩的。
摆脱了五彩缕,陈安撸起袖子,准备去后院杀猪。
今天是端午节,村里不少人跟他订好了猪肉,百多斤猪不去镇上就卖掉了近三分之一,今天应该能早点收摊。
陈安取出刀,蹲在磨刀石前反复磨了几下,感觉还是不怎么好使,但只能先将就用着。
“不知道托李继打的新刀好了没有?”
村里人陆续过来取了肉,陈安拉着剩下的去了镇上,在集市街口存好牛车,然后来到他的固定摊位。
“陈哥今天怎么晚了?”旁边卖菜的摊主摇着扇子,坐在矮凳上热情地打招呼。
陈安一边摆摊,一边笑呵呵地回:“今天这不是过节嘛,村里买肉的人多,就给耽误了。”
“哈哈,可不是,过节了就得吃点好的,给我来一斤肉,要肥的!”买肉的妇人接了话茬。
“好嘞!”陈安摆好东西,一刀下去就切了一斤出来,以他多年的刀工,误差绝对不超过二钱。
镇上的人家大多比村里人富有,也舍得在吃上面花钱,如今又是过节,他卖肉的速度更是以往的两倍不止,早上才过了一半,肉就卖光了,就连剃净肉的骨头都有人低价包圆了。
“陈哥这么早就收摊了。”卖菜的摊主有些羡慕,他才卖掉一半,还得在太阳底下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