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校程身体向后躺了躺,目光移到旁边的窗户上,想着昨晚他和苏印吃饭时候的场景,想着她周身的疏离。
他在心底想,自己某一段时间疯狂执着的,或许只是过去的一个幻影。
他念着,记着那个敏感的,总是有些沉默的苏印,仿佛只有那时候的苏印才是他熟悉的。
现在呢?
他们分开了这么久,各有各的生活,彼此也早就变了。他又有几分的爱现在的苏印?
“现在,”他顿了一下,开口道:“现在,或许是淡了。”
可这话一说出口,许校程的心里就越发烦闷。
沈然听他这么说,自顾自道:“淡了也好,反正在一起也没多大可能。在芜昌孤男寡女待了这么久都没啥进展,八成,不,九成是没戏了。”
许校程拿文件的手一顿,半晌也没说什么。
“既然你和苏印现在没什么关系,那我也没什么可估计的了,一些话可就当着你面说了。”
“还有什么话?”许校程问。
沈然痞痞笑了笑,说道:“我听来的小道消息,苏印的背后是一个叫徐陵的画家,说是画家,可这人极有经商头脑,苏印大半就是被他捧起来的。短短几年时间,这人靠着苏印的画作和名气赚了不知道多少。”
许校程道:“你小道消息倒是挺多的,这事都能打听出来?”
“也没多打听,无意中听来的。”
看许校程还是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又想起另一件事,“你家那娇弱的二少爷怎么样了?”
许校程:“不知道,可能在刻苦学英语,准备出国。”
沈然略微有些讶异,“真要送走?不是我说,你弟那……”见许校程朝自己看过来,沈然又改了话,“许思渊那样四体不勤,身体不健康,又爱疯爱玩儿的二世祖要是真送出去了,估计百分之一百二十得完蛋。”
见许校程面色不善,沈然叹气:“你说你这么不待见他,当初还何必挖自己身体零件去救他。”
“那是条件。”
他救许思渊,来换取他重回许家,入主盛和的机会。
沈然看破不说破,要是许校程不愿意,谁能逼迫他救人?
“也别送他去国外了,送到我这里来吧,旗下的一个娱乐公司正在培养新人,许思渊那货虽然败絮其中,但金玉其外,让他去玩玩儿。没准儿生活在大众之下,他还能收敛一些。叫他走别的路,也不至于以后挡了你的道。”
许校程讥诮道:“你倒是考虑的周全。”
“那你给个准话?”
“我再想想。”许校程说。
沈然得了回答,拿了桌上许校程签好字的文件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门被关上,许校程的表情也没有好多少。甚至因为刚才沈然提到了许思渊,他心里更加不舒服。
这回,许思渊是真惹到许校程了,偏偏闲着没事儿去调查苏印。
许校程并不想知道苏印过去的任何情况,也并不想要他们的那段过去,被重新翻除出来暴露在人前。如果有可能,他一点也不想去想那些日子。
事实是,这么多年他也很少想起苏印。
在刚分开的那段时间,他忙着自己的最后一次赛车,那次比赛有二十万的奖金,后来他虽然拿到了奖金,却在比赛中受了伤。
那次伤的很严重,他出不了医院,却意外中见到了杨舒。他交代杨舒将这笔钱给苏印,叫她好好生活。
伤治好之后,他答应了韩丽提出的条件,同意捐肾救许思渊。手术恢复之后他就进入了盛和,那时候盛和正因为许青云的病重面临困境,他又刚入职场,处境异常艰难。
没日没夜的工作,很多时候都是在办公室睡觉。
繁忙的工作叫他没时间去想苏印,又或者是刻意避开,不去想她。
等盛和步入正轨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时间,两年时间足够冲淡一个人的记忆。那时候,苏印也被时间冲淡了。
只是偶尔,在他酒局应酬一天,回到家里感受到满屋的寂静的时候,在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却无法入睡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个和他生活两年的女孩。
突然浓烈,觉得非她不可的想法是在他们分开的第三年。
他在分公司的办公室里,乍然醒来之后,对着那个学生叫出了苏印的名字。
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所谓的忘却,都是在自欺欺人。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自己竟然会将一个人,深刻的记那样久。哪怕心里已经忘记了,可是却生成了一种可怕的潜意识,叫他无法忘记。
每当快忘记了时候,就有重新记起。
当他已经淡然,甚至漠然的时候,时隔六年之久,她回了北京,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震动的手机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起身,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号码。
苏印的。
她打电话给他。应该接通的,毕竟她听进去了昨晚的话。
可是这一刻,许校程却迟迟没动。
他不想和她像以往一样,总隔着一些什么东西,虚伪的交谈。
看着手机震动,在十几秒之后才接通了电话。
他没说话,对方也愣了几秒。
“许校程,”
“嗯。”
“你现在忙吗?”她声音有些低,带着明显的鼻音。
他没答她忙还是不忙,只是拿着手机等她开口。
一阵沉默之后,她说:“……我有点感冒。”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我们男主是叫“许校(jiào)程”,(好像许校(xiào)程也不错。)但是,他的名字就是第一种读法。
第67章 chapter67
“……我有点感冒。”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许校程半晌没有说话。
或许是对她这个突然而来的电话感到诧异,更是惊讶她会在电话里这么一句。
好一会儿之后,苏印才听到他有些低沉的声音,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她清了清嗓子,可开口声音还是沙哑。“在家里。”
他只应了一句:“好。”
而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苏印盯着尚未息屏的手机好一会儿,将它丢到沙发另一端,拽了只抱枕过来,躺在沙发上闭目休息。
她懒得去想许校程最后那个“好”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感冒是真的,她连思绪都有些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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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启刚进办公室就见许校程正在套衣服,他拿着文件就没递出去。
许校程问:“看看下午还有什么安排?”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是不重要的就先推了,我出去一趟。”
“下午有一个财务部的常规汇报,推到什么时候?”
许校程已经从抽屉里拿了车钥匙,想了一会儿说:“先推后,时间再定。”
说完他就出了办公室的门,杨启一个人站在那里半晌没反应过来,跟着许校程这么些年了,这倒是他为数不多的中午按时离开。
还有,杨启怎么觉得自家老板心情看起来不错?但是离开的又有些焦急。
从盛和总部到苏印住的地方,横跨了半个北京城。
手轻点着方向盘,眼神扫过车窗外又一闪而过的景物,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他觉得这种感觉分外熟悉,六年前,他从酒吧出发去苏印的家里找她的时候,或许也是这种感受。
许校程又不傻,苏印能给他打这个电话,就已经说明了一件事情,她并不排斥他。甚至这个电话的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
他们之间,从刚开始苏印对他的敌意和讽刺,到后来在芜昌,他们之间的亲密。可是许校程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她或许并不想要他的靠近。
哪怕芜昌那晚他们又一次发生了关系,可是她并不给他,不给他一份坦诚。
平水镇疯狂的一夜,现在看来还没有刚才她普普通通的一个电话,随意的一句:“许校程,我感冒了。”来的让他惊讶和欣悦。
仅仅只是一个电话,可是他在听到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活络过来了。
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甚至面对着苏印的时候,一度忍不住想开口问一句:苏印,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她的电话,就好像是给了许校程一个回答。她的回答是:“有可能。”
路上并没有堵车,车子一路畅行无阻,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就停在苏印家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