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她开口:“哥哥。”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他很安静的躺在那里,带着氧气罩。
护士开口:“他是你哥哥呀。”
苏印问:“他怎么了?”
护士有些惊讶苏印不知道病人的事情,“出车祸,昏迷很多年了。”
“很……很多年?”苏印的声音里明显的颤抖,她朝着病床走过去,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竟然有一种极大的陌生感。
苍白的人,已经不是当初青年英俊的模样。
“对啊,五六年了。”护士感叹:“你要是他妹妹,就多来看看,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们看着都心酸,这么多年了,就陈女士和她丈夫有时间来照看。”
苏印说不出话来,她根本没有想到苏展会躺在这里。她记得当初她跟着周焕离开家后,苏展还找来了,他们一直也都是联系的。在和她和周焕分开后,苏展也就没再联系过了。
苏印以为,苏展和父母一样,是对她失望透顶才买没有联系她。结果……他躺在医院五六年了。
手紧握着衣服,她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护士又说:“刚住进来那会儿,还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来看,听说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可是后来也没来了……”护士摇头叹息。
植物人,一定意义上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只是可怜了这个年轻人了,年纪轻轻的就躺在这里,生病之后女朋友来过一两次之后也没再来。
苏印失神的站在哪里,她已经不能理智的进行思考,满眼都是病床上睡着的苏展。
“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苏印说。
护士退出了病房,走之前关上了门。
“哥,”她走过去,低声唤了一句。
床上的人,给不了她任何回答。
蹲下来爬在床边,手覆上他输着液的手。苏印轻声叫他:“哥哥,理理我好不好?”
病房里只有心电仪的声音,她把头埋进苏展略带冰凉的手,肩膀抖动,好一会儿抬头,脸上全是泪水。
第44章 chapter44
芜县在初雪过后连续了两天的晴天,第三日天气又阴下来。气温骤降,真有几分冬天的味道了。
沈然留了两晚后被沈父叫回公司,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许校程帮他照顾好沈怀研。
二十几岁的小伙有什么好照顾的,估计他也是故意膈应许校程。
许校程不置可否,没理会他。
这几天公司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许校程松了一口气。该做的他都做了,接下来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这话是他对杨启说的。
但是他更相信的一句话是:事在人为。
许校程有些出神。
回到盛和五年了,就像沈然说的,他把自己装在一个模子里,扮演着一个个角色。盛和的掌舵人、外人眼中杨舒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他没日没夜的工作,让盛和从一个传统的建筑公司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拥有强大新材料研发团队的公司,他兑现了对杨舒的承诺,将她的孩子视如己出。
说来也奇怪,他曾经是周焕的时候,在谁的眼中都是不讨喜的存在,他对所有人都说不上好,把大部分的柔情和耐心都留给了苏印,对苏印一个人好。
现在,他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亏欠了苏印。
周焕欠苏印的,他深知。
苏印不是那种被伤透了之后,他再给一点柔情就能回到他身边的人。这一点,他也深知。
·
“许总,”驾驶座的秘书提醒了句。
许校程回神,“怎么·······”
他话没说完,看到车窗边站着的人时,整句话都停住了。
饶是许校程,也被突然出现的苏印弄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方便载我一程吗?前台说工程队的人都去山里了。”苏印问。
她站在车边,因为向驾驶座的秘书问话而微弯着腰,白色的羽绒衣,马丁靴,头发松松的绑着,从许校程的角度看过去,她侧脸白皙温柔。
她就这样熟悉,而又鲜活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许校程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他以为,这次之后苏印再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他以为,他们俩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见驾驶座的人不给自己答复,苏印以为他是有什么不方便。
她看了一眼车后窗,但车玻璃上又防护层,看不到里面。
看着问自己的苏印,要不要载她一程?秘书压根做不了主。他又回头,询问许校程的意见。
话还没问出口,就听见自家老板一句:“上来。”
说的话跟恩典似的。
苏印也没犹豫,绕到车子的另一边,正打算拉车门,秘书提醒:“苏小姐,这里放了东西,没地儿坐。”
苏印低头看,副驾驶座上放了两个三个图纸桶,确实没地儿坐。
她拉开后座的车门,许校程就坐在后座,看她坐进来,淡淡的扫了一眼后又别开了视线。
苏印对面前开车的秘书说:“你先稍微等一下,我去拿行李箱。”
秘书看许校程没反对,就笑着应下来。
哪知,苏印才转个身,许校程突然发话,“你去拿。”
话是对秘书说的,顺便还一句:“辛苦了。”
秘书诧异极了,这······
跟着许校程工作快一个月了,平日里这位许老板就不爱说话,冷冷冰冰沉默的样子,怎么现在说话这么客气了,虽然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但是这一句“辛苦了”倒是人情味很足啊。
秘书倒有些疑惑之余又想今天许老板可能是心情好?
苏印看了眼车后座的许校程,人家已经这么说了,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麻烦陈秘书了。”
陈秘书没想到苏印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心里高兴了很多,笑着说:“苏小姐不用客气。”
苏印提醒他:“行李箱在保安室那里,白色的那个。”
陈秘书去取行李箱,她拉开车门,后座的空间并不大,身高腿长的许校程就占了不少空间,好在他只是高。
她坐下来伸手去拉车门,不知道是穿的笨重动作不灵敏还是力气小,关上车门的瞬间身体向后甩了一下,正好碰到许校程的肩膀。
苏印回头,“抱歉。”
没什么营养的道歉,一个随意一说,一个也估计也没听进去。
她以为许校程对自己这句没营养的“抱歉”不做回应,可是沉默片刻后,她听到他说:“没关系。”
他声音很好听,充满磁性,此刻好像分外温和。
温和?想到这个词,苏印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这话问的奇怪,就像她不回来一样,苏印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半晌,他还是问了:“怎么回来了?”
问完,他偏头看了眼车窗外。
“我又没说自己不回来,怀研他没对你说吗?我回去办点事情。”
怀研?
许校程心里复述了一遍名字,她叫的还真挺亲热的。
许校程:“哦?办点事情?”
这反问的语气,像是在逗猫。
两人起码也在一起两三年的时间,苏印自然是知道这人用这样的语气反问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苏印答:“真去办事情了,没打算不回来,我走的时候行李箱都寄存在保安室。”
这话说出来像是在证明什么,苏印知道,她是在证明她没想过离开这里。
许校程未免将她想的太简单了,以为来那么一招,把她按在床上狐假虎威的羞辱一通她就会走?
之前是她太蠢了,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几天前,她蠢的会受许校程的摆布,受他控制。他是吃透了她的脆弱和同样脆弱不堪的自尊,所以才能掐着她的命脉伤害她。
六年前一句“腻了”,他一走了之。
几天前他那番侮辱的行为,几乎叫她落荒而逃。
她敏感又自尊,伪装的强硬之下实际上脆弱的一击就碎。
苏印想,以后不会了,以后绝对不会是这样。这次,她想要胜利者,然后问他一句:疼吗?
她承受的那些痛,她也想要这个男人受一遍,然后在切实告诉她感受如何。
弃她伤她,最后在苏展出事后立马和苏展的女朋友在一起了。他给了她太多的意外。
·
许校程听着她的话,他没说话,保持着惯有的沉默,可这种沉默又叫苏印感到陌生。
苏印敛起了情绪,表情淡然的问:“周焕,许校程,我以后叫你哪个名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