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贵妃似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向平乐方向看来,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还不等孟平乐仔细琢磨这笑意,薛贵妃便道:“李嬷嬷,去把东西取来吧。”
孟平乐一时有些不解,直到洛云晟将手伸入怀里,取出昨日闹了误会的喜帕,她才恍然大悟。回想起昨日尴尬的一幕,她的脸立刻烧红了起来。
远远地看了眼喜帕,薛贵妃不出声地轻哼,再看孟平乐娇羞欲滴地神情,她语焉不详道:“真是一对璧人。皇上这婚赐得真好。”
皇上依然愉悦:“这是晟儿求来的婚事,也了了你的一桩心事。怎么,现在舍不得晟儿?”
“皇上又拿臣妾开玩笑。”薛贵妃语气依然娇气,拿起帕子轻掩住嘴,眼神却不善地瞪了一眼孟平乐。
孟平乐无辜地看着薛贵妃,心里暗自疑惑,据说三皇子也是自幼养在薛贵妃膝下,听闻感情如亲母子。这么一看,传言不尽实。
除却两人,殿中还坐了两位大臣,看装扮约是将领。孟平乐不再看薛贵妃,转过头去好奇地望向坐下两位。
正当疑惑时,洛云晟已经出声对着其中一位将领喜悦道:“舅舅也在?”
这就应该是昨日醉倒在府中的那位吧,孟平乐心下了然,跟着洛云晟向虎目生威的络腮胡男子行礼。
“多谢皇上恩典,特许我郑某今日进宫来。”郑姓男子哈哈大笑,拱手向皇上方向谢恩。
“郑卿无需多礼。”皇上示意他坐下,继续道:“朕知道自从怡儿去后,你与晟儿相见甚少,今日来见晟儿妻子入玉蝶,你也可放心了。”
郑国炎听到皇上提起去世多年的妹妹,七尺男儿顿时眼眶微红,又起身跪下:“臣多谢皇上挂记。不错,今日能看三皇子殿下成家,臣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皇上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了眼薛贵妃,他没有接郑国炎的话,反而提起另一件事:“郑卿既然难得回京都,就在京都多留几天吧。”
郑国炎闻言大惊,抬头望向皇上。
“骁骑营的事儿你也不用担心,朕派薛卿去接替你三个月。这三个月,郑卿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多陪陪妻女。”
坐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男子起身:“谢皇上。”
与郑都统的粗犷外貌不同,薛将领看着更像一位文臣。与薛贵妃有几分肖似的脸看似温润,却少言寡语,并未显露出激动神色。
不等其余人再有任何异议,皇上迅速起身:“好了,今日就到这吧。”
像是才想起来今天来瑶玲宫的目的,皇上看向孟平乐:“北康公主对南晟可还了解?”说罢便又对洛云晟道:“这些日子你放假,带北康公主四处看看,让她熟悉熟悉京都。”
然后皇上便离开了。
殿中除了薛贵妃和薛将领,所有人都一脸茫然与震惊。
洛云晟极力维持脸上的镇定,内心却早已是惊涛骇浪。郑国炎已是不知如何反应,怔忡地望着皇上离开。
孟平乐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一嫁来,似乎是给了南晟皇上一个撸了洛云晟和母家势力的好机会。
她也望着皇上离开的方向,心里咆哮道:狗!皇!帝!
第7章 鹊之
不过半日,三皇子夫妇便从皇宫里回了府。
府中下人正诧异主子们回来的时辰远比预计的早,就见三皇子匆匆回房换了身衣服后又匆匆带着墨凌离开,一句话也没留下。
管家成忠见洛云晟来去匆忙,一时也不知是否该将昨日整理出来的账本钥匙拿来。
孟平乐见众人神色不一,心道洛云晟该是没有留话便去找郑国炎讨论大事了,柔了面色对成忠道:“殿下去找郑都统谈事情了。本皇子妃昨日才入府,诸多事宜不大清楚,你先去把账本拿来吧。”
成忠仔细一想,殿下既然已经说了要将账本给皇子妃,必然是不会随便收回的,先去拿来给皇子妃也未尝不可。于是便点头应声,示意众人散去,自己点了四个人前去库房。
——
拿着账房钥匙,身后的下人们还抬着好几箱账簿,成忠好不容易来到孟平乐的院子里,却发现院中站着一位老人。
老人一袭白衣,花白的头发与长须和外袍融为一体。院里微风吹起,为眼前的画面平添了些许仙气。
然而成忠却不觉得这是仙人下凡的绝妙景色。
他的手一抖,差点将好几串钥匙扔出去。
这老祖宗怎么又来了?还偏挑了殿下不在的时候来?
“我的小老弟啊,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手就不好使了呢?让老夫给你扎两针瞧瞧?”
老者一开口,便把那一点意境仙气全部驱散得干干净净。
瞧着像是只通阳春白雪的世外高人,老者话语中却带着烟火气。
再看他机敏地扑向成忠,行动迅速得像双十少年。
成忠眉头狠狠一跳,朝旁边急急闪去躲开了他的双臂,愁眉苦脸地看着白发老人:“我说鹊之先生,每回您来都要搞这么一出,您不累吗?”
被称为鹊之先生的老者也不恼,侧身站稳,哈哈大笑道:
“我爱徒娶了妻,我这做师父的怎么也要来恭喜一下,顺便来认认我的徒媳。”
鹊之抚着花白的长须,笑眯眯地接着:“你这忙来忙去带了这么多箱子是要做什么去?难不成要趁我徒儿不在搬空他的皇子府?”
成忠无奈摇头不理会他:“那您老也不能就这么闯进来,好歹让下人通告一声。”
说罢成忠便示意下人将几箱账簿抬进孟平乐屋内,自己也跟了进去,不再理会鹊之。
“皇子妃,这是府上近三年的细账和十年的总账,”成忠等下人们放置好木箱,便让他们退下,自己将钥匙双手奉上:“这是库房的钥匙。”
“劳烦管家了。”孟平乐颔首,接过钥匙看了看,“库房怎么有这么多把钥匙?”
“皇子妃有所不知,前些年掌管库房的下人手脚不干净,私自偷开了库房拿东西去卖。
“若不是相府小姐在买发簪时无意间发现一件宫里皇上御赐赏物,告知了殿下,还不知要丢多少珠宝。更别提若是宫里知道了这事,该怎么责罚殿下呢。
“自那次事发,殿下便令人将库房根据物品类别分成了许多小房间放置,每个小房间都配了把钥匙。
“您看着最大的一把——便是库房大门的钥匙了。”
成忠尽心地解释道,言语间无不对那相府小姐充满感激。
孟平乐倒没注意这些细节,点点头:“虽然是麻烦了些,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窃贼如何了?”
“殿下仁厚,将那贼子打了一顿后便让人送去了官府,由官府决断。之后的事,小人便不知了。”
只是送去官府,洛云晟对下人倒也颇为宽厚。这要放到寻常富贵人家的下人偷盗,十有八九都是要打死丢出府罢。
孟平乐对洛云晟的印象突然好了不少。
见成忠没有退下,孟平乐疑惑地看去。
“不知皇子妃可知,殿下昔日有一武学师父。平时多在外行走江湖不常出现。但今日他来府中,为殿下庆贺新婚之喜。”成忠踌躇,半晌才开口。
孟平乐将库房钥匙交给忍冬,示意她妥善保管,一边问道:“本宫不知此事。可是需要本宫去前厅招待一下?”
“先生已经在院中等着皇子妃了。”成忠恭敬道。
孟平乐想了想,虽觉得这师父有些不懂礼数,但毕竟是长辈,还是出去见一面较为稳妥,便回:“那本宫便出去见一见殿下师父。待殿下回府,你再通报殿下来前厅吧。”
成忠暗自叹气,也不知这不靠谱的师父怎么就想着这时候来了。
念夏将门打开候着,成忠跟着孟平乐出了房门。鹊之正俯身仔细观察院中长势甚喜的青竹,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他笑着转过身,正要与徒媳打招呼,却面色一滞:
“徒弟?!”
孟平乐还没反应过来,念夏却激动地拽了拽孟平乐的衣服,有些语无伦次:“公主!公主快……”
平乐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想着晚些还是要让念夏跟忍冬学学快些改口免得日后被府中下人捉住把柄,却突然反应过来:“谁?”
这个声音孟平乐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但是她依然能准确辨认出这声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