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想到了什么,孟平乐的笑容敛了敛,声音里仍然是平缓:“可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忍冬眼里迅速盈出泪水,她的嘴唇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声音不稳:“忍冬知道,忍冬知道公主的为人。”
孟平乐何尝不知道忍冬的顾虑。若换作了两个月前,得知在自己身边服侍的婢女来头如此之大,对自己的意图又不明,孟平乐是怎么也不会想将她留在身边的。可是这些日子在南晟,孟平乐许多先前坚定不移的事情都变了。
若只是因为忍冬想要保全自己,保全家人才留在自己身边,孟平乐却怎么也做不出赶她走的决定。
想来自己在南晟这般等待,留在洛云晟身边,与忍冬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呢?
孟平乐想到这儿,神色暗了暗。忍冬见她突然沉默,一时有些慌乱,连忙上前轻轻拍抚着孟平乐的背,认真道:“公主,忍冬知错了。”
“你还是和念夏一起留在我身边吧。”孟平乐开口道:“日后不要再为洛云晟说话了。”
忍冬终于得了孟平乐的准信,当即激动地颤声:“谢谢公主。”
孟平乐看着忍冬喜悦的脸庞,心里却为自己与洛云晟的事情愈发忧愁起来。可为什么自己会发愁呢?孟平乐突然觉察到不对,难道自己也对洛云晟……
第80章 落定
原以为回了皇子府后的日子会更加忙碌,可是洛云晟却时常不在府中,只是偶尔托管家成忠带些他收到的小玩意儿给孟平乐。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后,孟平乐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刚嫁来南晟的时光。
可与先前不同的是,萦绕在孟平乐心头的问题变得愈发复杂了起来。从前不知道南晟的状况这般复杂,孟平乐还能以事不关己的状态围观这些杂事,但现在事情就要发生在自己和家人的身边,饶是总有些心大的孟平乐,现在也变得稳重了不少。
更何况,前些日子才发现自己极有可能也是对洛云晟上了心,孟平乐为自己的这般认知感到更是震惊,也就没了出府游玩的兴致。
念夏和忍冬见孟平乐这几日只是窝在自己的屋子里,心下担忧得不行。
“念夏,先前公主去狩猎的时候受了伤又中了毒,是不是还没有完全康复啊?”忍冬蹑手蹑脚从孟平乐的房间中退出来,手里还捧着李桂花费尽心思做出来的花样糕点,竟是碰也没碰。
念夏看着忍冬原封不动带出来的糕点,也是发愁:“那会儿唐公子已经给公主解了毒,之后公主自己也看过脉,应当是没什么事儿了。”
忍不住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念夏含糊不清地接着道:“可能公主是在烦心三殿下的事儿吧。”
猛地听到念夏提起洛云晟,忍冬眉头狠狠一跳:“三殿下?公主不是不喜欢三殿下吗,这有何烦心之处?”
觉得李桂花的糕点实在是太好吃了,念夏探头看了看忍冬手里的盘子,又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虽然公主总是这样说的,但也架不住三殿下时不时的表白啊。再说,公主也不讨厌三殿下,谁知道呢?”
忍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到念夏偷偷摸摸又伸过来的手,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公主都没什么心思吃,你倒好,都快将这一盘子吃完了。”见念夏满脸不甘心的样子,忍冬无奈地将餐盘递过去,让念夏又拿了一块。
“你也别太担心了。公主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是正常,不说公主和三殿下才在一块儿没多久。”念夏满足地咀嚼着那糕点,心情顿时愉快了不少,安抚忍冬道:“怕是公主到现在都不清楚她到底弄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
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念夏拍了拍忍冬的肩膀:“这些事情,你我二人也帮不了公主,就让她好好想想吧。”
忍冬愁眉苦脸地叹气,又回头看了看孟平乐紧闭的房门,见里面没有丝毫动静,只得跟着念夏一起去了小厨房。
孟平乐在屋里却是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本想打开房门,问问念夏是不是她才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可脚步到了门旁便又停了下来。听完两人的对话,孟平乐有些愣神。
念夏说自己还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这到底什么意思呢?孟平乐的手仍然扶在门框旁,人却傻傻地站着。
是说自己不知道如何与洛云晟相处,还是……
孟平乐转身回到榻上坐下,一块圆润的木块搁在了她的身下。她拿起这木块,回想起当时唐剑给她这生辰礼物时的模样。
唐剑对自己这般好,这就叫男女之情吗?
孟平乐摩挲着光滑的木块,出神地想着。这些孟平乐以前从来没有刻意思考过的问题,在念夏的无心一句话中全部浮现出水面。孟平乐被这种新的感情所吸引,却也畏手畏脚不知如何是好。
不,不是的。唐剑只是把自己当作妹妹一样,所以从一开始认识他到现在,唐剑都是沉稳平静的模样。
孟平乐低垂着头,看着手里的木块。好几个月来,她一直带着这个木块,可始终都没有找到打开木块的方法。
唐剑……他只是因为与自己认识的时间久,所以才对自己这样好的。唐剑对思秋也是一样,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孟平乐闭了闭眼,将木块收起来。
鹊之前些日子来过三皇子府,匆匆和孟平乐见了一面后便又急忙离开了。好像是说洛云晟的舅舅郑国炎不知怎的去了边境,时刻都有危险。
听闻于此,孟平乐急忙联系上了思秋,问了问他在秋猎这段时间京都里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思秋回过来的信件却是非常简短,寥寥几字干巴巴地说了这些日子云鹊楼收集到的主要信息,便没有了下文。
孟平乐觉得此事每一处都透露着古怪,本以为洛云晟回了皇子府后会来商议,才留在皇子府没有出门的孟平乐当下便坐不住了。收起木块,拿出思秋的信件,孟平乐皱眉想了想,迅速换了衣服。
大约也是不想再一个人苦苦思考复杂的情爱问题,孟平乐没有多加犹豫,连念夏都没带,径自出府去了云鹊楼。
仍然是小巷里,唐剑留下的机关,孟平乐敲砖进到院子里后,眼前的景象与上一回来时又是不同。
此时已是深秋了。枯树枝桠在风中吱吱呀呀地摇曳,满庭落叶已经不见踪影。有些凄冷的屋落被打扫地很干净,屋里正烧着暖暖的炉火。炉火前坐着一位红衣男子,他侧卧着,手里举着酒壶,孟平乐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
“思秋,这酒壶都多长时间了,你还用着?”孟平乐轻快地开口,动作敏捷地进了屋子后,熟门熟路从榻下找出枕头,给自己整理出一块舒服的坐榻后便坐了下来。
思秋没有回答,他纤细却骨节分明的手妩媚地转了一圈酒壶,轻轻放下后才正眼看向孟平乐:“好些日子没有平乐的消息了,若不是唐剑还告诉我,你还活着,我都要以为这吃人的南晟皇宫已经将你吞掉了。”
孟平乐自知理亏,憨憨地笑着挠了挠头。自从上次生辰后,孟平乐确实许久都没有来找思秋。忙忙碌碌好几个月,加上时不时与思秋通信,孟平乐都快忘了许久以前,和思秋唐剑两人一起胡闹的快活日子。
讪讪地开口,孟平乐讨好般对思秋道:“这不是有点忙嘛,可是思秋的每一封来信,我都有好好读,还回了长信呢。”
确实是回了长信,思秋一共给孟平乐送来了不下十封的密报,孟平乐只在忙乱中回了一封罢了。想到这里,孟平乐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极为狗腿地给思秋又温上一壶酒:“思秋平日辛苦忙碌,平乐这就给思秋倒酒。”
思秋忍不住笑出声:“我哪儿敢让堂堂公主做这样下人才做的事情?”伸手接过孟平乐手里的酒杯放下,思秋轻柔道:“这次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
说来思秋也明白,孟平乐现在已经不在北康,想要出门去哪儿都颇受限制,更何况上一次孟平乐出现在西市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想来现在再要出门,也得仔细考量一番乔装打扮了才能来罢。
听见思秋的语气中并没有责怪意,孟平乐小声呼出一口气,犹犹豫豫地开口:“是有些事情,困扰了我好久。”
思秋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他收走孟平乐面前的酒盏,换上一壶茶又斟上,才道:“可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洛云晟和唐剑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