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还没睡醒的脸有些懵懂,与少年有八分相似的模样因着略微柔和的脸型显得分外可爱,然而孟平衍熟视无睹,冷笑:“就知道让我贴你私房钱,上回给你的银票你拿去干什么了?”
平乐讪讪:“这不是走南闯北都是要花银子的嘛。”
“你是玩得开心,让我给你在父皇面前打掩护。说是去了西兆讨教学问,讨教学问还能把腿摔了?”
“哎呀我的好哥哥,你也不问问我的伤势就这么说我。您可是北康太子,这点小事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啊。”平乐撇嘴,不乐意道。
孟平衍被她一堵,气笑:“那你说,到底怎么伤到的,伤势如何了?”
“也没什么,就是从树上摔了下来没站稳,将右腿撑脱臼了。”平乐偷偷观察孟平衍,见他脸色更臭,急急加了句,“养几天就好了。”
“等你去了南晟,看你还能这么嚣张。”孟平衍凉凉地回。
一听哥哥提起了南晟,平乐来了些精神:“南晟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使臣回来报,南晟三皇子将前往边城迎亲,应是南晟皇上指他为你夫君。”
“三皇子?可算知道要嫁给谁了。”平乐用尚且完好的左脚踢了踢孟平衍,示意他坐边上些。
“听南晟百姓总说他们的几个皇子都是人中龙凤但性情不一,最以三皇子洁身自好温和有礼。嫁过去应该还行吧。”
“女孩子家家,成天将嫁不嫁挂在嘴上,也不知羞。”
平乐笑嘻嘻地探身搂过孟平衍:“哥哥,你可是担心我出嫁?”
孟平衍一时无语,只得推开平乐叹道:“南晟不似北康,后宫多是莺声燕语。暗探来报,说三皇子的养母薛贵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平日父皇也不拘着你,任由你在外面胡闹。你这般去了南晟,日后必要多加收敛。”
“知道了,哥哥。”平乐不情不愿地坐正。
“随行的物件都收拾好了吗?”孟平衍看出了妹妹的不乐意,无奈地为平乐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你前些年出去搜罗的小玩意带上了吗?”
一听到孟平衍问起自己的心爱之物,平乐立刻来了精神:“哥哥,这次我去西兆可不仅仅是跟孔大儒讨教了学问。”
平乐神秘地凑上去,在孟平衍耳边悄悄说,“西兆唐家,就是那个暗器名家唐家,我跟唐家大公子玩得甚好,他给了我好些好东西呢。我给你留些?”
孟平衍眉头直跳:“你又女扮男装去祸害人家了?”
“什么祸害嘛,他也不知道我是女儿身,还认了我做弟弟呢。”平乐笑嘻嘻地回。
“你可真是长本事了,还给自己又弄个哥哥?”孟平衍头疼。
“可我只有一个亲哥哥嘛。”平乐搂着孟平衍的胳膊,来回晃着撒娇道。
孟平衍早就知道自己这小两岁的妹妹是什么本性,抽出胳膊:“少来。”
平乐乖乖地坐好,一双大眼闪闪饱含期待地看向孟平衍。
“唐家公子给你的东西就都带着吧,虽然我也让暗卫一路跟着你,到底路途遥远,多带些防身。
“还有上次你想从我这拿走的枯骨吟,我带来了,你小心放好。”
平乐一下子笑眯了眼:“哥哥真好。”说着便期待地看向孟平衍身后的包袋,等他把东西拿出来。
见孟平衍还没有给她的意思,平乐便探身去够。
看着欢快朝他身后摸去的妹妹,孟平衍声音低道:“晚些你再去看看父皇。待你一去,我还能借出访去看看你,可父皇……也不知多久后才能再看到你了。”
平乐手里握着从孟平衍带来小包中翻到的青色长颈瓶,一惯笑意不散的脸上黯了黯。
房内一时无声,窗外随风飘进了牡丹香,悄无声息地蔓延在整个房间。孟平衍看向窗外,极力忍住内心不舍。
许久之后,平乐低低地回:“我知道了。”
第4章 初识
和亲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北康宫门外,数十架马车裹上红布载着八十台北康多年攒下的奇珍异宝,静静地等着它们的主人一同出发。
孟平乐还在前殿里,伏在孟南星膝上不愿起身。
“衍儿已经在宫外等着你了,他会陪着你将你送出北康国境。”
孟南星慢慢抚着平乐的一头乌发,细看之下指间微微颤抖,“之后的路,你要自己好好走。父皇此举只为保全北康先祖江山,倘有朝一日若能……父皇必回亲自迎你回家。”
说罢孟南星终于忍不住,双眼微红哽咽地对平乐道:“是父皇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母后。”
孟平乐抬头。孟南星长相儒雅风流,即便已年近不惑仍能看出少时风姿。传闻当年父皇也是神云大陆风流四子之一,难怪母后对父皇一见钟情,自愿来北康结下姻亲。
然而此刻他那张看向平乐总是慈爱笑着的脸上满是忧虑和伤感。平乐伸手想抚平父皇眉间的皱痕,却意识到那痕迹早已深深印在父皇的额上。
自母后病逝后,父皇虽然在自己来请安的时候总是笑着,可父皇母后感情深厚,再加上东陵背信弃义发兵北康,父皇定是日夜忧心难以安眠。
平乐握住孟南星的双手。
“爹爹,我来之前去看了看娘亲宫里的牡丹,长得可好了。
“嬷嬷告诉我,那花匠怎么也不肯离开,说是东陵不守信义,但他本就是西兆国人,自是不惧东陵,便留下来继续打理娘亲的园子。”
慢慢摩挲着父皇手指间因常年批阅奏折而起的茧印,平乐接着道:“我宫里本就没什么宫人,这回大多都要跟着我去南晟。
“爹爹可别忘了派人打理女儿的宫殿,要是等女儿回来看到花都枯了,可别怪女儿又撒泼哭闹。”
孟南星想起平乐幼时一家四口扮成平常百姓模样出门,两个孩子都唤自己爹爹的样子。
应了一声,孟南星不忍再看平乐那张与爱妻有八分相似,却又更加年轻的脸庞,催促平乐道:“别让你哥哥等久了,父皇就不送你了,去吧。”
平乐站起身,最后向孟南星行了一个大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南星孤独地坐在椅上,一言不发望着平乐离去的方向。内侍悄悄上前,为孟南星换上一盏热茶。
茶杯里的热气缓缓升腾,飘散在孟南星眼前,慢慢模糊了平乐离开的背影。
平乐走出这座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宫殿,在宫门旁站定。孟平衍向她走来,与她比肩而立。
“会回来的。”孟平衍转身,风带起了他的暗色长袍,“走吧。”
他翻身上马,目送平乐坐进马车后,微微抬手示意队伍启程。才坐下的平乐听着前方的马车轱辘滚起,轻轻闭眼。
会回来的。她在心里默默重复。
——
十日前,和亲队伍行进至北康与南晟的边境,孟平衍目送队伍离开,反身回北康禀告孟南星。此时距离队伍出发已经将近一个月,气候渐暖,也散去了些许离别的伤感。
“公主,前方就是南晟边城,南晟三皇子已经派了队伍在下个驿站等着咱们了。”念夏掀起帘子,坐进马车向孟平乐报送来侍卫的情报。
孟平乐脚翘在边凳上,毫无形象地不停嗑着瓜子,嘴里却故作娇弱叹道:“可算是要到了,我都坐得头疼了。”
“公主,我记得前些日子您是把腿摔了,可不是把头摔了。”念夏凉凉地回,顺手接过孟平乐手里的瓜子壳收进小茶几的抽屉。
忍冬本安静地跪在孟平乐的下方给她捶腿,闻言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公主这是在抓紧时间自在呢。”
“你还为公主说话!”念夏瞪了眼忍冬,不由地又忧心道,“也不知这南晟三皇子是个什么性子,府里有没有人。”说着便又懊恼地打了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先前出宫的时候就没去南晟多探听些呢。”
“念夏,我怎么看着以为要嫁的人是你呢,愁这么多?”平乐贼兮兮地凑近念夏,打趣道:“不然你扮作我,嫁个南晟三皇子?”
念夏推开孟平乐,“您还说笑!左右就我一个人着急。”说罢气呼呼地转过脸去。
“你别瞎想了,照这路程,明日咱们就能见到三皇子,”忍冬忍俊不禁,拉过念夏声音柔柔地劝,“到时就能知道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了。”
“可……”念夏还想再说,就被忍冬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