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不经意(68)

“不是。”

“嗯?”梁政惊奇地望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回答。

“我爱他,”梁赫毫不回避梁政的视线,“但他不是个女孩子。”

“你、你说什么?”梁政在美国多年,各色人群或有接触,或有耳闻,并非没听懂梁赫的表述,只是震惊之下想不出其他回应方式。

梁赫耐心地解释:“和我一起生活的是个男生,就是我们来美国前,到机场送行的那个人,他曾经是我的同学,比我小一岁。”

梁政出门时穿着板正的西装,也不像梁赫脱掉了鞋子,他站在游人如织的海滩上,一动不动,好像放错了地方的雕塑。海鸟扑棱着灰黑色的翅膀在他们面前落下,沙滩上时有投喂鸟类的游客,它们可能是这样被吸引来的。

“梁赫,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孩子的这个“秘密”,梁政既不欣喜,也不生气,他的心情用“困惑”来形容更贴切。

“没事,我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海浪拍岸的声音乍一听像极大的雨声,轰鸣不止;细听又不像,它忽轻忽重的,任性顽劣,根本没有稳定的节律。

盘旋于浪花上的海鸟不像沙滩上的那么容易看清,它们飞得太快,太过轻巧,距离又远,视线能够捕捉到的仅仅是一个个深色的倒“人”字。

“谢谢你告诉我,”梁政的声音像是被海风吹散,轻飘不实,“以后还是要摸索着走下去啊。”

“嗯,”夕阳的金光映红了梁赫的半边脸,“我们回家吧。”

沙滩挨着车行道,走上几级台阶,梁政的车就停在那前面不远的停车场。等父亲开车过来的工夫,梁赫在旁边的旅游用品店买了几张明信片。

开车回家只用了十几分钟,梁赫从副驾上走下来,抬眼看了看对面不大的邮局:“爸,我过去一下。”

梁政瞥见他手上的明信片,问:“是给那个男孩寄的吗?”

“嗯。”尽管很俗套,但过去在美国从未给沈喆邮寄过只言片语,梁赫感到遗憾。

梁政笑着摇头:“你现在寄,等他收到你早回国了。”

“我知道,”梁赫轻轻扣上车门,“但我还是想寄。”

“你打算写些什么呢?”梁政问,“我只是有点好奇。”

“没什么吧,”梁赫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片,其中一张上的画面就是今天去的海滩,“新年快乐之类的。”

“我还以为你多有创意呢,”梁赫绕到他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再加上一句吧,就说我欢迎他下次来美国玩。”

梁赫的脚步像定住一样,半天没动地方:“爸——”

“好了,一家人就别说太多了,”他把梁赫的那个瓶子接过来,“东西我先帮你带回去,快点吧,天要黑了。”

“嗯。”

溶金似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梁赫也转身穿过马路。路灯倏然亮起,像是沉默的士兵在执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

沈喆在父母家待到初五,第二天梁赫也回到国内。

沈喆没想到梁赫把从海边捡的贝壳带回来。这些贝壳的颜色、纹路与大小各有差异,挤放在一起呈现出绮丽多姿的美感。

“不重吗?”他问。

“还行吧,也没多少,”梁赫看着光洁的窗台台面,“摆这里怎么样?”

沈喆会意:“很合适。”

他们找了些小一点的透明玻璃瓶,重新进行分装,每个瓶子装八分满,不至于太过杂乱。整理过后的装饰瓶一字排开,太阳照着的时候,每一个贝壳的边缘都有光点在跳跃。

学校二月中旬开学,沈喆比梁赫晚几天恢复上班。

梁赫告诉他,大年初一那天往国内寄了一张明信片。沈喆问:“从美国寄到中国要多长时间?”

“最快……也要半个月吧,”梁赫回想起梁政说的话,好像真有点蠢,“你说是不是多此一举?”

“嗯,的确,”沈喆轻声一笑,“但是很好玩。”

“好玩?”

“是啊,”他说,“如果很快就能寄到,那是我一个人收,但现在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等。”

自己等自己寄出的明信片……这算好玩吗?梁赫没太明白,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几乎每天到家时都会习惯性地看看一楼信箱,说不定能比预想中更早收到。

正月十五那天,依然是梁赫先到家做饭,路上特意买了汤圆。沈喆也比平时回来得早了一些,进门的时候哼起了歌,心情十分愉悦。

“怎么了这么高兴?”

“我收到你的明信片了!”他扬起左手。

带有海景照的小卡片映入梁赫的眼帘,背面除了“新年快乐”,还有一行字,就是梁政叮嘱他添上的。

沈喆也看到了那行字:“你……都告诉你爸爸了吗?”

“嗯。”梁赫微微点头。

梁政能够克服为难情绪,把和邱芸的故事告诉他,是出于对感情和对孩子的尊重;梁赫也想把自己的一份尊重回馈给对方。

他的童年缺少父母陪伴,也许和那个男人至今仍然没有过于牢靠的情感链接,但他已学会与过去和解。渴望着幸福的心情——这点对他或是梁政都是一样的,所以梁赫发自内心地认同父亲。

“叔叔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你下次愿意和我一起去美国吗?”梁赫问。

沈喆将明信片和一些重要的资料放在同一个文件夹中,回过头说:“好。”

米饭刚焖上不久,还没到时间,两个人先吃了汤圆。

沈喆从学校带回一个手工小灯笼。因为今天是元宵节,各班级纷纷开展娱乐活动,他不仅组织班上学生进行文艺演出,还安排了一节主题班会,这个手工灯笼就是在班会上带大家做的——最简单的纸质灯笼。

学生们年纪小,作品完成度各有差异,过程中却都很兴奋,最后每个人都将自己制作的小灯笼带回了家。

“那这是你做的啊?”梁赫拎起这个外观很普通的纸灯笼。沈喆的字写得漂亮,可是手工水平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对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比较简单的做法。”

“这种东西不是很好做吗?”

“你会啊?”

“嗯,”梁赫问,“还有多余的红纸吗?我再做一个。”小灯笼成双成对岂不更好?家里还有挂钩,可以分别挂在大床的两侧。

“有,”沈喆把剩下的材料一股脑地倒给他,“你做吧,我去洗个澡。”

以前秦颖很爱做这类手工,别说纸灯笼,更精细的窗花也能熟练地剪出来。梁赫耳濡目染,学过不少小玩意的制作方法。

他不必上网搜索,凭着过去的记忆,用两张红色卡纸做出灯笼的主体,又剪了些金色的花边当装饰。准备再剪一根纸条当提手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这样不方便挂起来,于是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找来一根红色细绳。可是绳子的长度不够做两个提手,他剪下一个灯笼的,剩下的就太短了。

“怎么了?”沈喆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梁赫对着绳子愁眉苦脸。

“不够长。”他把沈喆的那个提手换成绳子,挂在床头的粘钩上正合适。剩下自己做的小灯笼还孤零零地躺在床头柜上。

“明天中午我去买点。”沈喆说他们小学旁边的文具店里各种手工材料很齐全,“先吃饭。”

第二天,沈喆还没来得及去文具店,就被班上发生的一件事分散了精力。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

第73章 风波

梁赫在那天下午接到袁晶的电话,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却是袁皓晨的声音。

他压抑着哽咽,一直重复一句话:“我没有说,舅舅,我没有告诉别人……”

“你说什么?”梁赫一头雾水,但是皓晨的状态听起来很不好,“什么没告诉别人?你妈妈呢?”

“妈妈还在里面……跟老师他们说,”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告诉别人,你和沈老师的事,我从来没说过,为什么还有人找沈老师的麻烦……”

“什么?!”梁赫蓦地一惊,“谁?在学校吗?”

袁皓晨连着嗯了几声,说出来的话仍然没头没尾,好像受到了惊吓。梁赫心里着急,也顾不上再打电话找沈喆确认情况,抓起座椅上的外套。

离正常下班还有半个钟头,他以家里有急事为由请了个假,直接赶去沈喆工作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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