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低,像是不想让周围的人听到。
毛思嘉虽然有点疑惑,还是跟着走出了车间,去了走廊上。陈师傅不太放心,觉得应该有事,也跟了出来:“小薛,到底什么事儿,还得找个学工的学生?”
‘小薛’就是那年轻干事,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找毛思嘉同学了解了解情况。”
毛思嘉跟了出来,几个板着脸的干事这才问她:“毛思嘉同学,有人举报,昨天仓库丢的一包奶粉和一包糖是你偷偷拿走的,还说你把东西藏在了换衣间...有没有这件事?”
先是茫然,然后是惊讶,最后毛思嘉才肯定地说:“没有这回事,绝对没有这回事!我从小连一根针都没有拿过别人的!”
看着毛思嘉坚决的眼神,还有行为举止中显露的一些特质,干事们也觉得她不像是偷东西的人——这一看就是规规矩矩的女孩子!就算一时行差踏错,做了错事,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这个时候表现地这样坦荡。
但不能他们认为怎样就怎样,既然别人举报了,那就得查一查。
于是之前那个‘小薛’就对毛思嘉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毛思嘉同学和我们去你们车间的换衣间看看。”
毛思嘉并不在意这件事,就领着几个‘蓝制服’去了,一起来的不止有‘蓝制服’,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工人——其实干事们已经尝试让不相干的人散开,各做各的工作,不要干扰他们做事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法不责众,在这个工人们都端铁饭碗时代的工厂里就更是这样!
大家都爱看热闹,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聚集了起来。大概这边几个车间,能从岗位上偷跑下来的都来了。
换衣间到了,毛思嘉领着人进去,指了指自己放东西的那一格...让她更吃惊的是,就在他的饺子包下面,放着两包东西。这两包东西就是仓库丢的物料,因为包装挺大的,比她的包还大呢!
有点尴尬啊...
看到大家怀疑的目光,毛思嘉眨了眨眼睛——不慌,稳住!
一瞬间的慌张之后,毛思嘉稳住地很快。认真地抿了抿嘴:“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我是无辜的。”
为了增强说服力,毛思嘉举例:“车间的换衣间并不锁门,我的东西也没有收在柜子里,这种事情佷容易吧。”
换衣间确实有上锁的柜子,但那属于厂子里有资历有地位的员工,毛思嘉这种来学工的学生肯定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毛思嘉这个话也没错,几个干部有点迟疑。说实在的,从有人举报,再到丢失的物料这么容易被找到,这件事就显得很蹊跷,很耐人寻味了。几个‘蓝制服’商量了一下,准备这件事再调查调查...
然而围观的人群里,几个毛思嘉很眼熟的人钻了出来。
“薛干事,这都人赃并获了,还包庇毛思嘉?昨天为了找这些东西,好多人都忙翻了天了!”说话的女生话是对‘小薛’说的,但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毛思嘉。毛思嘉:好叭,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几个女生就是好几天前毛思嘉在废弃活动室遇到的那几个人,还在背后说她坏话来着。本来毛思嘉都快要彻底忘记这件事了,这个时候又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围观的职工也讨论热烈起来,显然有不少人简单粗暴地觉得这件事确实是毛思嘉做的,确凿无疑了...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人比较淳朴,职场斗争什么的,除开一小撮的尔虞我诈,普通单位的心机算计都非常简单,大家也没有条件训练出这方面的见识。
几十年后的孩子们就不这样了,大家至少看过宫斗剧...
“哎...”毛思嘉叹了一口气,盯着说话的女生,好一会儿,弄地对方都瑟缩了起来...到底是心虚了。
毛思嘉却只是解释:“人赃并获不是这么说的,当场抓住才叫人赃并获。好比小偷偷了一个钱包,总不能事后从一路人身上搜出一样的钱包,就说这是‘人赃并获吧?”
顿了顿,毛思嘉表情有点儿狡猾:“我这样的,叫做栽赃嫁祸!”
说话的女生被噎得不善,旁边一刷子头女生当即出头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东西都在你这里找到了,你别抵赖了!谁会栽赃嫁祸你啊!你说是别人栽赃就是栽赃吗?谁会有那么坏的心眼儿?”
毛思嘉笑笑:“这就要问做这件事的人了。”
毛思嘉也不想再分辩什么了,直接看向几个‘蓝制服’:“几位干事,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证明糖和奶粉是怎么到我这里的,但是我可以证明这些不是我弄出来的——奶粉和糖是昨天下午丢失的,昨天下午我一直在工作,中间只因为上厕所离开了车间一次,当时还和车间里的人同行。”
确实,证明这些东西是今天有人放到自己这里的,这很难,这个时候也很难和大家解释有罪推定、无罪推定、谁判定谁举证这类概念。相较而言,证明昨天不是毛思嘉把东西从仓库弄出来,却是一件佷容易的事情。
毛思嘉平常工作就不是偷懒耍滑的人,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虽然也会在工作间隙休息,但那都是正常的。不存在旷工、医务室泡病号、厕所里磨洋工、各车间到处串门之类的行为。也就是说,她的活动基本上都是可以得到证明的。
昨天下午开始上工后,直到下班,她几乎就呆在自己的班组,班组里每一个人都能给她作证。至于中间上厕所,那也是和别人一起,并没有落单的时候。
她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有这些‘赃物’呢?按照逻辑推理,很显然这些东西就不是她弄来的了。
旁边的陈师傅本来就不相信毛思嘉会偷东西,作为毛思嘉的师傅,她是最清楚不过的。毛思嘉学工期间,连厂子里的一粒糖果都没有拿过。她这样规矩正派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偷东西’。
对于食品加工厂来说,尝尝厂子里加工出来的产品,这不算偷!就算拿的多了一些,显得出格了,最多也就是批评教育几句。但偷拿原料,还是从仓库那边偷拿原料,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是真正的偷窃行为!一旦被抓住了,无论做这件事的人是厂子里的职工,还是学工的学生,都会有很大的惩罚等着,甚至包括牢狱之灾。
这个时候听到毛思嘉这样说,立刻在一旁证明。
“是这样,思嘉昨天下午不可能去仓库弄来这些,我们挂酱组的人都能证明。”
蓝制服们显然是被这个说法说服了,点点头:“既然是这样,确实需要调查一下了。不只是盗窃的问题,还有陷害毛思嘉同学的问题。”
这话说的不假,既然毛思嘉没有拿奶粉和糖,那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这里?那就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了。由此,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又多了一条罪名,那就是陷害、诽谤工友...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罪加一等呗。
之前说话的‘刷子头’听到这个结论,立刻觉得头皮发麻,声音更加尖刻:“你们不能这样!明明就是毛思嘉有问题!就算昨天的事没她的份,也不能说她和这件事没关系!难道不能是昨天别人偷的,今天她接应,准备今天把东西带出去?”
“就是这样!她是同伙!”
毛思嘉叹了一口气,觉得这话真的没法说了,以一种怜爱对方脑子的语气哄着她:“不是这样的...如果我真的是接应别人的,奶粉和糖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放在这里?这里是换衣间,大家来来往往的,进来就能看到了。”
这是很显然的道理...简单来说,这一场栽赃嫁祸充满了粗糙、随意等特点的栽赃,简直漏洞百出。她觉得吧,这个时候的孩子们想要玩点儿小心机,和后世的孩子恐怕差了有一百部宫斗剧,一百部豪门虐渣小说...
毛思嘉笑了笑,发出自己的最后一击。
“还有,就算我鬼迷心窍做出偷窃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偷这些物料的。我师傅和我说起过这些原料...如果不是生产用,而是家用,这些都是有毒的。我知道这件事,所以绝不可能去弄这些。”
毛思嘉不知道是这个时候的食品生产工艺问题,还是食品生产都是这样,总之陈师傅确实告诉过她,那些原料基本上都是不能家用的。得稀释和调配,用在大量食品加工中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