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空空荡荡。
他顺着楼梯一阶阶地拾步向下,在走廊的拐角,他好像听到了林知竹的声音,两道影子斜映在雪白的墙上。
“分手了?对,你嫌我脏,你和我分手了,然后去找了比我更脏的,你又不嫌弃了是吧?”
这是他没有听过的声音,他是在和林知竹说话吗?
方眠停下脚步,那边的声音持续传来。
“陆嘉成,你说什么?”
“你真不知道方眠有多脏么?你如果真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他七岁就离不开男人,包养过他的人你都可以从S市富豪榜挨个数下去,我手机上还存过他的照片,如果你觉得我脏,那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他喜欢你?他就是个一刻都离不开别人养他的玩意……”
墙的那边安静了很久很久。
又或许是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缓缓地蹲下来,有些茫然地想,他好像犯了一个已经没有办法改正的错误。
他要怎么让林知竹原谅他呢?
第50章 完结篇
他已经记不起的母亲的样子了,他们最后一次分别时,女人抱着他坐在镜子前,他仰头就能闻到浓重的脂粉味,还能看到一条漂亮的红宝石项链垂在锁骨间。
他好奇地伸手去摸,女人就把项链解下来系到他的脖子上,有些长了。
接着女人给他穿上漂亮的裙子,袜子,还有很多他没有在别的男孩身上见过的东西,但他只觉得他变得像妈妈一样好看了。
女人牵着他的手穿过深黑的小巷,高跟鞋踩在水洼里发出啪嗒的响,他们撑着伞走进富丽堂皇的房子。
有人蹲起来掐着他的下巴左右打量:“女孩么?”
女人的声音因为香烟已经变得沙哑:“男孩。”
那人让他脱下裙子。
他站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听话地解开扣子,他低头的时候,脖子上的项链空荡荡地晃,在地板上映出红色的影子。
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女人比了一个价格。
女人便把他的手交给了那个男人。
他回头的时候,女人已经走进了黑夜里,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人饶有兴趣地逗弄他:“你妈妈不要你了,你怎么都不哭?”
为什么要哭呢?
他跟着男人向前走,回答道:“妈妈说,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我会在很多妈妈那里继续长大。”
男人发出一声低笑:“你妈妈说的对,不过每个人不会都作为人长大,在长大之前或许要做猫,或许要做狗。”
他仰头对着男人比划了一下:“我会变成小猫吗?”
男人点头:“会有主人来养你,如果你做宠物做的不好,他就会把你送给别人,就像你妈妈把你送走一样。”
他有些明白了,原来他之前做人做的并不好,所以妈妈不想继续养他了。
做猫是不能穿衣服的。
这是他在这里学会的第一件事。
他也记不清楚他第一个主人的模样了,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养了许多漂亮的宠物猫狗,还有兔子。他和它们睡在一起。
偶尔会被男人抱在膝上抚摸脊背。
会讨人喜欢的小猫才会得到奖励。他慢慢学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最好听,学会怎样扯起嘴角笑的最好看,看向主人的时候眼睛里要盛满怎样的神情最令人喜悦。
他会得到一件衣服,或是一块巧克力。
主人摸着他的头说,他是他养过最乖的宠物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种语气是叫遗憾。主人把他送给了一个对他爱不释手的朋友,他又在那里过了两年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生活。
第三任主人家中不只养了他一只宠物,还有几个漂亮的小女孩。
主人说他比真正的女孩子还要漂亮。可他还是要和她们一起争宠,最讨主人的喜欢的人才会得到奖励。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喜欢拿鞭子打人,其他孩子到处躲藏时,他会乖乖地跪在地毯上露出雪白的脊背。
所以主人最喜欢他了。
十五岁那年……应当是十五岁,他对自己的年龄一向记得不是很清楚。
第五任主人摸着他已经十分明显的喉结,有些可惜道:“怎么声音都变了呢?长大了就像男孩子了啊。”
世界上是没有那么多同性恋的,但主人只喜欢漂亮的女孩,所以他再一次地被送走了。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分别,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那年冬天,他被秦喻接回了家。
秦喻和所有的主人都不一样,他还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秦喻就会抱着他在桌子上吃饭,会给他换很多舒服的衣服。
他自以为理解了什么,问秦喻:“我是不是长到了又可以做人的年龄了?”
秦喻弄懂他在说什么之后笑了足足有一分钟,而后摸了摸他的头发:“眠眠已经长大了,没有这么大的小猫,所以只能做人了。”
他喜欢做人。
但是做人要学的功课和做小猫是不一样的。
心情好的时候秦喻会在家里教他识字,他学的很快,于是秦喻就在家里放了一些杂志书,秦喻不在家的时候,他就会趴在地板上自己翻翻书页。
他知道了有个地方叫学校,很多人都在里面上学,他便问秦喻自己可不可以去。
秦喻只是告诉他:“你不需要。”
他再也没有提过了。他喜欢和秦喻撒娇,可是当秦喻拒绝他的时候,怎么撒娇都是没有用的。而且如果出去上学,他就没办法在家里等着秦喻回来了。
秦喻是养过他的人中最好的主人。会抱着他在床上入睡,还会和他亲吻,他讨好秦喻的时候,秦喻会很温柔地看着他。
他跟着电视节目学会做很多饭菜,秦喻会夸奖他,每天都吃他做的菜。
他还去学了按摩,秦喻被他按的舒服了就会把他抱在腿上接吻。
他喜欢秦喻的吻,他还想在家里被秦喻养一辈子。这是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他不想再换别的主人了,没有人能比秦喻更好。
当他这样跟秦喻讲的时候,秦喻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是好孩子才能得到的奖励。”
他认真地点点头,他一直都很乖,秦喻不会不要他的。
一切的转折都发生在十七岁那年,那天秦喻结束了一年的工作牵着他的手在街上闲逛,一家娱乐公司的星探递给了他一张名片,和颜悦色地问他想不想去拍电影。
电影他知道的,秦喻陪他看过许多,这个人的意思是他可以成为演员吗?
他没有回答星探,扭过头去眼巴巴地看着秦喻。
恰逢秦喻那时在做娱乐产业投资,见他有兴趣,自己也起了玩心,便同意他在朋友的剧组里演一个小角色。
那时导演们都夸他是天生的演员,他的表情灵动,动作自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灵气。
但他没有觉得这是什么特长,他很早就学会对主人察言观色,不管是什么样的表情动作都模仿的来,主人喜欢什么样的性格,他便能演出什么样的性格,演戏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他演了两部戏,部部走红。
随着名气而来的还有大把的通告。
他的时间仿佛被一分为二,留给秦喻的那份越来越少,秦喻很久都没有抱着他听他读书了,也很久都没有再吃过他做的饭菜了。
秦喻好像在一点点地疏远他。
他告诉秦喻他想要把已经签好的工作都推掉,秦喻却淡淡道:“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说这话时,秦喻怀里揽着另一个年轻的男孩,眉眼精致又漂亮。
他呆呆地看着他们,脸色苍白。
他知道他一定是犯错了。他不该因为秦喻同意去她拍戏而忘乎得以,再这样下去秦喻也许再也不会需要他了。
他本来在剧组中就除了拍摄之外不跟任何人讲话,明里暗里有不少人在讨厌他。在他开始故意把戏演烂之后,那些人便开始阴阳怪气地嘲讽他。后来找他拍片的导演也越来越少,他红的快,落的也快。
这些他通通都不在意。
他已经在改正错误了,可是秦喻最后还是把他送走了。他跪在门前哭,哭得嗓子快要坏掉,想让他的先生告诉他怎么做才能挽回。
秦喻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眠眠,我只是喜新厌旧罢了,人都是这样的。”
十八岁的冬天,他从秦喻那里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