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孑然一身,并没有什么亲属。”二狗小心翼翼道。
这回答却让沈闻皱了眉头。
她让对方蜷在地上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此刻他们脚下有个三尺见方的阵法正位于沈闻脚下,阵法之内,一呼一吸,每一下心跳,都在沈闻的掌握之中。
简单来讲,这个阵法就像是一个方便的测谎机一样。
青年的名字并不叫二狗,就跟他有十根手指那么显而易见。
但是沈闻并不想计较他的真名,让她感到困惑的是二狗对自己刚刚问题的回答。
他迟疑,说明他对这个问题有所保留。
但是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心跳的频率却和回答自己是“十根手指”一样。
他确实孑然一身。
但是沈闻之前已经铺垫过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一般人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会迅速,并且因为大脑形成的惯性而下意识的作出正确答案,而不是犹豫一番之后再作答。
所以,他的犹豫来自别的方面。
是沈闻的询问方式太过奇葩,不符合他的心理预期造成的。
这就……非常奇怪了。
“你说,你是想跟着我们看看能不能捡漏?捡什么漏?”沈闻粗暴的一把抓住青年的头巾,连带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按在了阵法上,“你小子一个凡人哪来这么大的狗胆敢惦记三个修士?快点回,不回我搜你魂了啊。”
青年的脸被按在了泥地里,沈闻却能通过阵法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心跳在逐渐放缓。
比起面对刑讯逼供,这态度到好像是松了口气。
沈闻一时半会没办法摸偷对方这个变化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却听到吃了满嘴烂泥的小伙子发出一阵闷哼一样的笑声:“仙子,您别这么努力装坏人了,搜魂是魔修秘术,您要是真能搜魂,早逮着我的时候就用了。还用问我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吓唬我么?”
“您和贺兰小神医开义诊,送驱寒药,又帮矿工看病,会用搜魂的必定是狠人,狠人哪还会做这等好事。”
沈闻是聪明人,这个被她牵制住按在阵法上的小子也不是个笨蛋。
事实上,这是一次心理战一般的相互交锋。
两个人都已经越过了试探期,直接开始用语言攻击对方的心理防线。
只是青年表面上处于劣势,他的进攻方式更加迂回曲折,难以察觉罢了。
是,搜魂是魔修秘术,也是正道修士严禁使用的秘术之一,要做个比喻的话可能就和那个什么阿瓦达啃大瓜是一个级别的玩意。不是狠人还真狠不下心来用这玩意来搜谁的魂,获取点什么信息。
但问题并不在搜魂法术上。
问题在……沈闻……真的是个狠人。
于是当求心和鸠摩晦顺着惨叫找到沈闻的时候,她正在有节奏的殴打一个凡人:“啊?你当我傻么?”
“梁非凡都不会信你的话好吗?你当我们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以为你是凡人我就不揍你了?”
求心并不知道“梁非凡”和“人民警察”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沈闻这么揍下去,对方可能变成猪头。
“大尊者不阻止她么?”他侧身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鸠摩晦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鸠摩晦这个百年老和尚精在自己这个而立尚缺的师侄背后,看到了一朵正在绽放的黑色莲花。
“我观檀越下手极有分寸,不至杀生,便不必插手。”大尊者单手持佛礼,念了一声佛,便在边上看着沈闻殴打这个一身黑衣的可疑尾随者了。
求心想了想,出声道:“阿闻,再打他就要装死了。”
正准备装死的二狗:……
不对劲,你们这俩中洲的和尚不对劲!
慈悲为怀呢?割肉喂鹰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假和尚吧你们!
沈闻停下了手,蹲下下来把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青年脸上的面罩一把拉下,当然,经历过仿佛大锤八十小锤四十洗礼的二狗君,那张脸基本上已经跟开了酱油铺,仿佛被鲁提辖光顾过一般了。
“第一,搜魂是魔修秘术这件事情,我去大街上随便抓个凡人过来问问,十有八九会回答我不知道,还有一二会回答我‘好可怕’。你却在我提到搜魂秘术的时候突然安心了。”
沈闻竖起一根手指:“这唯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你一开始就做好了被我采取非常手段套取信息的准备,甚至做好了接受严刑拷打的准备。第二种情况,你确实对此有所了解,并且知道正道修士使用搜魂是大禁忌,如果我真的对你搜魂,就暴露了我自己。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但是你对我提出‘搜魂’的回答却是把我摆在好人而非狠人的位置,这说明你心存侥幸。”
“也就是说,你并不确定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狠人,还是好人。”
“你不知道我来这做什么,你也不确定我的到来是否会对某些事情造成影响,会带来什么改变,所以,你选择冒险来接触我。”
沈闻面具后的眼睛又迷瞪成了死鱼眼。
“狗子,你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之间说话大可摆正姿态,搞得简单一些。整这么多花花绕你累不累?”
青年:……我怎么还成狗子了!?
二狗……不,青年垂下眼,嘴角终究还是挂上了一抹毛头小伙子不服输的笑:“所以?”
沈闻蹲下来,对着满脸泥的青年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半眯缝着一双死鱼眼笑道:“我叫沈闻。这个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觉得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不太想杀你。”
“所以,狗子,给个真名呗?”
阳光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镶出一线金光来,照进了这个采光有些困难的死胡同里。
青年在震惊了半晌之后,才像是自嘲一样笑了一声。
“我叫月隐。”
第99章 99
沈闻放走了月隐。
“我还以为,阿闻会把他扣下来。”求心跟在沈闻身后返回义诊摊的时候如是说道。
“嗯?扣他干什么?”沈闻在街边买了根糖葫芦,一边吃一边跟身后的求心解释道,“放他回去他未必走,一个饵料,活着回去才更有趣不是吗?”
只有这时候,沈闻作为逍遥道的疯批本质才从她糙老爷们一般的逗比耍宝行为里稍稍侧漏出了一些。
求心也不再说话了,便对沈闻道:“少吃些糖葫芦,倒牙。”
沈闻嘴唇上镀着糖葫芦亮晶晶的糖衣,伸手摘下糖葫芦串上的一颗糖衣山楂,抬手塞进了求心的嘴里:“阿马跟个妈似的没完就算了,你也别跟个妈一样啊。”
求心被她突然袭击,差点给糖葫芦噎死。
鸠摩晦原本距离二人不算近,看到这番场景,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是三人靠近贺兰韵义诊摊的时候,沈闻突然“哎呦卧槽”一声,“嗖”一下便窜出去老远,求心眼盲,自然不知道沈闻为什么突然做出这般举动。但是一边的鸠摩晦却看见了,只见义诊摊前站着几个制服统一的青年修士,为首的是一个容颜素净,也算得十分俏丽,小家碧玉般的女修。
几人手中都持着灵铁剑,看上去来势汹汹,显然不是跑过来看病的。
“怎么回事?”既然沈闻一个“狐狸扎雪地jpg”躲到边上的杂物堆里去了,不明所以的鸠摩晦自然只能询问求心,“有几个似乎是从中洲来的修士正围在贺兰小施主的义诊摊前。”
求心摇了摇头:“小僧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不见,沈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这三年又总是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没少得罪过一些小门派里的宵小之辈,哪天被人堵了他都一点也不奇怪。
沈闻当然不会怕宵小之辈堵门,她之所以躲得这么快,完全是因为现在在门口堵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贺兰韵三年多没有联系过的未婚妻——沈雪柔。
她身边那些,自然都是沈家子弟了。
沈家子弟不远千里从春城这个南边城市来到昆仑山脉脚下的土戈城,沈闻当然一点也不愿意和他们打个照面。
要打不一定打不过,但是还是悄悄找个地方做掉他们算了。
毕竟……自己还杀了他们家一个长老,偷了他们的钱出来浪呢。
先别说别的,和凤家还有玄术宗的联姻这事黄了,都够沈家家主把她脑袋给剁下来给沈家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