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宏季挂掉电话,笑容里露出一丝得意:“海哥,看来情况危急的,可不止舒心啊。你要怎么办呢?”
我双手捂住脸,痛苦地颤抖,喉咙发出低沉的哭泣声。
片刻后,我抓起地上的公文包,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有气无力地对潘宏季说:“你要……就拿走吧……把心心还给我,我要马上带她回医院。”
***
我答应了,交易的执行就十分简单了。
我将包里的文件拿出来,展示给他看,然后放回去,把包放到地上。潘宏季托着舒心朝我走来,在他拿到包的一刻,舒心也落到了我的臂弯里。
舒心还有些意识,但整个过程,她都微闭着眼,一言不发。她的身体因失血过多在发抖,我立刻将她扶到一边,让她靠墙坐着,迅速摘下胸前的领带,蹲下身去,一圈一圈地将她手腕的伤口捆紧,将血止住。发现她手心冰凉,我又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我做这些的同时,余光中,看到潘宏季打开公文包,把文件拿出来再看了一遍,然后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宋琪,满意地一笑。
而宋琪,那张冰封的脸上,就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表情——他的嘴角十分微小地,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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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刚结束,门外就响起了一阵骚动。
潘宏季得意道:“这帮警察,来得也不算快嘛。”说完,手拿公文包,带着随从从窗户一跃而出。
“喂!你们别跑!”宋琪假意追赶,跑到窗口处,惊叹了一声,“这就消失了?挺快的哈。”
他的语气中,已有明显的兴奋和窃喜。
随后,房门被踹开,几名警察端着枪冲进来。他们发现凶手已经逃匿,便派了几人从窗户追出去,剩下的在房间里搜索。
我看了看,发现留在屋子里的人中,有吴警官。
“她就是舒心?”吴警官问我。
我点头。
“我马上安排车送她去医院。麻烦你跟宋先生跟我走一趟,就今天发生的事,做个笔录。”
“没问题。”宋琪答。
我却说:“抱歉吴警官,我有要事在身,晚一点再去做笔录。”
“可以。”吴警官同意了。
这时,靠在我臂弯里的舒心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我低下头去安慰道:“马上送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她的眼角却滑出一滴泪,虚弱地对我说:“其实……我早看到新闻了……我知道……那时候……是我太鲁莽了……结果……害了罗老师……”
我愣了一下。那些事曝光后,屡次通话,舒心都没提起过,还以为她至今都不知晓。
“我……装作不知道,是因为……我不敢说。今天……我又害了罗老师……害她一无所有……都怪我……都怪我……”
我恍然理解了为什么在我说出不救她的那一刻,她马上就接受了,还自暴自弃地求死。她把自己看成了灾星,才会那么绝望。
但她放弃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吓到了,如果时间再拖长些,她真可能会熬不过,那我就真的演不下去了。
“傻丫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说不救你,你都不怪我?”我脸上的泪痕已干,淡定地看着她,“我,和你罗老师,怎么可能不救你?我今天就是为了救你而来的,之前说的都是假的,做戏给他们看的。不演到位,不反抗个够,他们就不会信以为真。”
舒心惊讶地看着我,而我只是微微一笑:“那份鉴定书是仿造的,潘宏季不会辨认而已。放心吧,我们什么都没有失去。”
我说这句话时,从余光中看到,已经跟着吴警官向外走的宋琪的背影,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似乎很想回过头来探寻我这话的真假。但他的头只转到一半就停下了,我没能看见他脸上此刻的表情。
但我想,一定比死还难看吧。
***
我抱着舒心走出小阁楼,刚把她放上车,就听到身后伴随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脚步声。
“没出什么事吧?听说你半路失踪了,还一直打不通电话!”张进焦急地问。
我站直身子,斜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老哥,你还是离开了你的岗位啊。”
张进一脸青绿:“怪我怪我,我不该走开的!我也听说了,我一走,那些混蛋居然跑到病房里去了,然后丫头就被送去了急救室!都怪我都怪我!”
我没支声,脸上的笑容依然平静。
见我面不改色,他又是一脸诧异。
我指了指车里的舒心:“这边已经没事了,但得赶紧送心心去医院。”
“她就是当时的那个遗孤?”
我点头:“我现在得赶去酒楼,你帮我送一趟。”
“你……你不回医院?不去看看丫头?”他十足惊讶。
我一掌拍在他肩上,回了两个字:“不了。”
***
周折了一大圈,我最终还是开着车,到达了酒楼。
迟到了近三个小时,大厅外的空地上,不少新闻人员正陆续撤离。等待了如此之久,还不见我现身,他们都以为,这场记者招待会是要黄了吧。
我没有直接去大会议室,也没有去找还在苦苦等着我的陈主管他们,而是绕过大厅前的大道,悄悄从旁边的小道潜入了后方的客房楼,直径走到一间房门前,按响了门铃。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门里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片刻后,门把向下转动,解开了锁,房门被缓缓推开。
玄关处,橙黄色的微光投了出来,镶出一个单薄而瘦弱的身影。朦朦胧胧的灯光中,她脸上的皮肤也透出一层浅浅的黄韵,因忧心而泪光盈盈的瞳孔,向我投来满怀期盼的目光
——站在我面前的雅林百感交集,却只是沉静地看着我,一语不发。
我同样无言地和她对视,微微勾着唇角,眼中渐渐盈出一丝疲惫下的欣慰。
这丝欣慰仿佛驱走了她心中沉积的不安,在她忧心忡忡的神色里化开了一丝笑意。
我情不自禁地一步上前,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我轻抚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细语道:
“雅林,我们成功了。”
☆、第七十五章(1)
绝顶聪明的宋琪,对雅林的认知,却太过浅薄。情诱一败涂地,算计也直落下风。
不曾真心相待,又何谈认知一个人?
从昨天我来到这个酒楼,以恶毒的言语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弄得声势浩大开始,所做的事便都是在刻意为之。故意模仿宋琪的做法,把以牙还牙立为招牌,只是为了营造复仇的假象。而实际上,我的目的仅仅是要通知他,我将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公布那份鉴定书。并且,我故意留给了他一天的时间,供他准备同我们交涉的方式。
如我们所料,在接到挑战书后,宋琪便派人到医院来监视我们了,于是他知道,我一整晚都没有离开过医院,将会在第二天清晨前往酒楼。而这份鉴定书至关重要,仅有一份且无法复制,我一定会随身保管,所以它一定还留在医院里。
我故意拜托张进亲自到医院来保护雅林,故意在清晨出发时打扮得像模像样,而雅林又在我走时,故意把萧姐给的护身符戴到了我身上——这些,都是为了营造一种假象,让宋琪自然而然地认为,将去酒楼面对几百名记者,完成这场招待会的人非我莫属,所以我随身携带并寸步不离的公文包里,必定有着那件他费尽心思都想毁掉的东西
——然而,在我们的计划中,手握关键证物,将要走到镜头前,面对众人把事实澄清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雅林!
雅林在假装病倒被送入急救室后,就在萧姐的协助下,同一名护士换了衣服,戴着护士帽和口罩混入其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医院,来到了这里。
整个过程,虽因潘宏季的介入而更加波折,又因舒心负伤而多了惊险,但我们终究成功地骗过了宋琪,用一份虚假的鉴定书,换回了舒心。
在这场计划中,别的我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还是雅林不确定的身体状况。我怕她难以支撑到完成这些戏码,独自一人带着证物前来,于是当萧姐给我那个护身符时,我转身便放到了她床头。
***
我很快联系了陈主管,告诉他我已到达,记者招待会马上就可以开始。陈主管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立即通知还在等待着的记者们,又跑出去把还未走远的招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