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惊又疑地望着雅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真的是这样吗?无法相信。雅林不是又在编谎话吧?可她又的确逃出来了,若不是张进改了主意,这又怎么可能?
“张进……真的……没有为难你?”我又问了一遍。
“嗯,真的。”她还是点头,泪水落下来沾湿了我们的手。
“你别……别瞒着我。”
“我不是好好的吗?等你好了,你可以去问他。”
“那……张进……他现在在哪儿?那个地方已经暴露了,他一定……会为了防你爸……换地方的。”
“我不知道,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我爸。”
“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过?你怎么说的?”
“你被救护车抬走的时候,我们一致口径说你是自杀的。当时,不这么说,张进是不会答应的。我爸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我一口咬定,他也没有办法。后来我也没改过口,我不知道,你觉得怎么说好。你要是不甘心,随时可以改口。”
原来如此,原来雅林还瞒着廉河铭,没有将张进暴露。她都没说出去,我又怎么会改口。这一刀,是我欠张进的,就算是还债吧。既然他放了我们,也就两清了。
“没关系,这样也好。”我说,“那你没事吧?你脸色也不太好,好些了吗?”
“你别担心我,我没有病那么重,我是吓唬他的。”
“那就好。你也别老在这里照顾我,你得多休息。”
“我知道,萧姐给我安排了一个空屋子,离这里不远。”
“好,只要你好,我就不担心了。对了,你为什么戴口罩?”印象中,我从未见过雅林戴口罩,即便是伤风感冒,也没见她有过这习惯。
“……哦……”她回过头去看了看丢在小桌上的口罩,“是萧姐让我戴的,她说最近医院里来了好些重流感的病人,怕给我传染上。”
“这样啊……那你千万要小心。”
“嗯,我知道。”
***
我的确伤得很重,做了大手术,连肝脏上都缝了许多针,不仅下不了床,翻身都困难。而且肝脏破裂,许多天无法进食,浑身也没有力气。
一连几天,我每天都能看到雅林,但我不让她在病房呆太久,说上一会儿话,就叫她去休息。有一个护工在照料我,是河铭公司派来的,但我却一次都没见到过廉河铭。
每天,除了医生护士和那个护工外,来我病房的人,只有雅林。雅林的神色总有些漠然,比以往更沉默。有时,她会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就像我第一次醒来时看到的那样。我问她怎么了,她就只说是担心我,我安慰她说不用担心,她就总是笑着点头,却不多说。
几天后,萧姐倒是来看过我一回,她很好奇我是怎么受伤的,问我:“海冰,你真的是自杀吗?你不像是会寻短见的人呀。”
我不能告知实情,也不想故意欺骗她,她很了解我们,这种谎话,她不会信。于是我回答说:“这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萧姐将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里,沉默着注视了我一会儿,点点头,不再多问。
但她转了话题:“这两天,廉老板没来找过你吧?”
“廉河铭?没有,怎么了?”
她欲言又止。
“出什么事了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雅林不让他来见你,但我觉得,他会来找你的。”
“雅林不许廉河铭来见我?”我的确问起过廉河铭,但雅林给我的回答是,他出差去了,不在平城。
她是怕廉河铭会来质问我,怕张进的事会暴露吗?
“你先有个心理准备吧,他肯定会来找你的。”萧姐提醒道。
***
两天后,廉河铭真的来了。
当时已是晚上,雅林最后一次来后,便离开去休息了。就在雅林走后不久,廉河铭就出现在了病房。
他走进来时,我正翻着几本老杂志消遣。近两天,我勉强可以坐起来了,便打算随便翻翻书,看困了就睡。
听见开门声时,我还以为是查房的护士,并没在意。但开门后,却传来了锁门声,我诧异地抬头去看——廉河铭正一脸铁青地瞪着我!
我下意识放下手中的杂志,疑惑地看着他。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整张脸肌肉紧绷,眼中带着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邋遢,还浑身透着一股浓重的怒气。他手上紧握着几张报纸,手背上青筋凸起,用力得几乎要把报纸捏碎。
在我劝说雅林原谅他之后,他再没给过我脸色看,甚至偶尔来我们家一同吃饭,言谈之间都和颜悦色。但今天,他又对我暴跳如雷,反常得比从前还可怖!
果真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你是自己捅了自己?”廉河铭开口便问,口气冷冷的。
我没回答,他异常的表情让我心头揪起了疙瘩。
“你为什么要自杀?”他继续问。
“雅林没跟你说吗?”
“雅林?”他满腔的怒气快要四泄而出,“你扯她做什么?现在是我在问你!你自己怎么受伤的你说不清楚吗?”
受伤的人不是雅林,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只是一些个人原因,无关紧要。”我回避着。
不料这一下点着了他的怒火,冷不丁地把手上的报纸一把摔在我身上:“无关紧要?你给老子好好看看!你怎么解释!”
我还云里雾里,但廉河铭发怒到扭曲的脸,在我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被单上那几张皱巴巴的报纸无形之中变得叫人生畏,我迟疑着拿过来,展开看——每张报纸上醒目的标题,一字一句,竟都叫人触目惊心!
——“河铭公司掌舵人廉河铭强奸亲生女儿罗雅林,为掩盖事实谎称收其为义女!”
——“罗雅林系河铭公司老总廉河铭失散多年亲生女,因廉河铭误服迷魂药将其强|奸!”
——“被亲生父亲强|奸秘密曝光,罗雅林现任男友冷海冰不堪其辱自杀未遂!”
……
☆、第五十九章(2)
那些报道,竟把悲剧发生的过程,前因后果,以及后来的应对,描述得一清二楚!每一件事,每一个描述,除了最后用我自杀未遂的桥段来代替了张进的存在以外,所有的事情竟然全部符合事实!
我颤抖着读着那些血淋淋的文字,脑中一片空白……
难怪这些天雅林脸上总有掩藏不住的悲伤,难怪她每次来看我都戴着掩人耳目的口罩,难怪她不允许廉河铭来见我……
天!他们苦苦隐藏了那么久的秘密,竟然暴露了!
可是,那些秘密,是怎么暴露的?
***
“报纸上说了你自杀的理由,可老子不信!”廉河铭继续在我耳旁咆哮,“那些事你早就知道了,现在自杀个屁?你还不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吗?”
我的手还在不停地发颤,报纸从手指间无助地滑了下去。我满脑子都在嗡嗡作响,廉河铭在问我什么,根本没能听进去。
“为什么不敢回答?”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襟,“你给老子马上说清楚!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你被人捅伤了,被逼迫把那些事说出去了是不是?”
我心头一惊,原来他之所以对我发怒,是在怀疑我!
“……不是……不是我……”报纸上的新闻给了我太大的冲击,我一时脑子混沌,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是你还能有谁?”廉河铭大吼一声,狂躁地猛拽了我一把!
这些天,缝着线的伤口轻轻一扯就疼得钻心,我使不上力,也不敢使力。廉河铭盛怒之下拽我的力道很大,我毫无防备,身子忽然就失去平衡,没来得及撑住床沿,冷不防地摔下了床去!
床头柜上的东西被顺势带到地上,哐当作响。而我立刻感觉到的,便是伤口传来的巨痛!
“唔——”我不自觉蜷缩起来,双手捂着伤口直冒冷汗。
脑后,廉河铭的指责还在持续:“这件事,只有你、我、雅林、小宋,和萧护士长知道,我跟雅林自然不会说,小宋和萧护士长从来都嘴严,帮我们守了那么久,不可能突然变卦。只有你,只有你偏偏在这时候负伤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你原来在长慧到底跟谁结仇了?为什么当初有人诬陷你是奸细,现在还有人捅你?你一定是被人胁迫了,为了活命出卖我们!你承不承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