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蚊（六）
邹之迩看见了晋尘书架的最里面似乎有一张报纸，班主任道：“奥，这是我们学校的校报。晋尘在上面发过小说。”
邹之迩暗暗想，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文艺的。
晋尘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人，红笔写完了定义又去写注释。紧张的课堂上，邹之迩注意到晋尘在放笔的时候娴熟的把笔在固定位置放好，还不忘把一排笔排整齐。晋尘桌边挂着一个黑色的小袋子，估计便是日常装垃圾用的。
邹之迩本不想打扰学生上课，也不想带走晋尘的时候教太多同学看见了背地里议论，可谁知道已经拖了快半个小时下课铃叮叮当当响起后，那位老师依然没有下课的意思。
邹之迩只得跟在班主任后面，班主任敲开了门，向晋尘点点头，轻声道:“你过来下。”
晋尘淡淡的瞄了他们一眼，写完了最后一句话才收拾了书包站起来，大步走到了邹之迩身边，对班主任道:“老师。”
晋尘抬起眼睛来看了一眼看向别处的邹之迩。邹之迩注意到坐在最南边一位女生的目光不断的自己这边暗暗的扫，是一种不想被人发现，想要制止却制止不住的恐惧的焦虑的目光。
邹之迩向晋尘笑了笑。晋尘双手背在身后，身姿笔直，微微抬着雪白的小下巴，浅色的瞳仁盯着她，目光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疑惑，却带了几丝若有若无的威胁和玩弄。
邹之迩看着晋尘无奈的笑了笑。
看起来，有点小青皮啊。
他们从楼的西边择了一条没太有人的楼道下去，邹之迩远远的看了一眼超市和餐厅，不可不谓是人山人海，而赵欣蕊和允辰，早已被淹没到了这片汪洋大海里没了影子。
手机响了一下，赵欣蕊发来了一条信息:“我们去车里集合吧。我跟允辰被学生困住了，过会儿再过去。”
两个人一路出了校门，邹之迩正好看见停车的街边就是一家校外的超市。等邹之迩和晋尘买了午餐提着大大小小的包出来的时候，允辰和赵欣蕊还没从超市和餐厅里头挣扎出来。邹之迩自以为小孩子都喜欢甜，笑着递给晋尘专门给他买的小蛋糕:“先将就着吃吧。我没车钥匙，进不去，没办法。”
晋尘早就从书包里拿出书来看着了，听了她这就话，才又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随即就垂下眼去看她手里的蛋糕，手却不动。邹之迩笑了笑，把那盒蛋糕强塞给他:“吃吧，跟我计较啥。”
晋尘这才把书签夹到书里，犹豫的慢慢伸出手，收下了蛋糕。邹之迩上窜下跳了半天，早饿了，撕开面包一边吃一边孤零零的自己提着东西站在马路边等赵欣蕊和允辰。晋尘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半天，忽然眼睛就避开她了。
邹之迩粗粗的扫了他的书一眼，只看见了“红楼梦”三个字。邹之迩知道这是必读书目，也没太留意。不多时允辰跟赵欣蕊跑过来了，远远的就看见允辰手里提着的奶茶。允辰跑的头发有些乱了，红扑扑的脸。赵欣蕊打开车门，允辰把那三杯奶茶一人一杯分开，擦了一把汗，不好意思的笑道:“不好意思，过来晚了。奶茶里面冰还没化，一上午没吃饭了，你们快喝吧。”
邹之迩哈哈笑了两声接过来:“没事没事，谢谢了。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们没买饭提前给你们买好了。正好，给大爷和程闲鸟加加餐。”
邹之迩已经吃了个半饱，见晋尘没有奶茶，就把奶茶给晋尘了。晋尘一路无言，只吃着蛋糕看书。赵欣蕊开车没法喝奶茶，只能干瞪眼。
邹之迩坐在晋尘身边，见他在看书，不由得也低下头去看了两眼，本来以为又是《红楼梦》里面温和平淡的剧情，没想到瞅见的第一句就是:
“……也不暇问他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疏学业，yin辱/母婢等语……”①
似乎有点惊心动魄了，可惜邹之迩看什么忘什么，早把这一段剧情忘的干干净净了。正要再看下去，只听见手机铃声响了一下，便紧接着挂掉了。邹之迩被手机一阵，赶紧把手机掏出来，只见未接电话里面多了一个“曹大爷”。
邹之迩只当他是误打了，就继续偷偷跟晋尘看起了《红楼梦》:
“……明日酿到他弑君杀父，你们才不劝不成!’”②
晋尘咬着叉子，邹之迩这两页都看完了好几遍，晋尘不仅手里蛋糕没大变少，书也没翻一页。他猛然发觉邹之迩也在看，啪的一声便把书合上了。
……对不起，让你给发现了。
邹之迩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低头帮他把忘了夹进去掉到地上的书签拾起来:“给，刚刚掉了。”
晋尘低着头，沉默的从她的手里轻巧的拿过了书签。
邹之迩把一大包零食和咖啡都提进了监控室，向大爷汇报完了情况，扬手放在一边的空桌子上，开玩笑的对一帮揉着眼睛看监控的同事笑道:“开饭了开饭了，晚了的没有!”
邹之迩原本还想让大爷给程闲鸟捎个饭，没想到程闲鸟也在这里，他听到开饭腿就变长，第一个先跑了过来:“谢谢闺女资助!”
邹之迩看了眼膘肥体壮的大爷，忍住了想给他来一巴掌的冲动。
邹之迩对大爷道:“你们回来了。”
大爷正犹豫着要不要吃，邹之迩递给他三四包:“绝对管够。”
大爷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嘴，一只手不安的罩在嘴边，低着眼睛:“我……我……我减……我谢谢你。”
邹之迩一怔:“怎么了？”
大爷摆摆手:“没、没什么。”
大爷笨拙的把头扭到一边，又叫来了其他人，打发了一个刑警去问问晋尘，其余的事还没开口，程闲鸟便插话道:“呐呐呐，老邹，大爷和我今天下午要跟你重新走一趟现场。”
邹之迩看向大爷，大爷不说话，难为的一把一把薅头发。似乎这对于他而言比抓一个毒贩子还要难，简直是要要他的老命。邹之迩心里暗暗叹气自己修炼真是太不到家了，和大爷出行把大爷逼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样。
也可能，她不知道哪里不好就把大爷得罪了吧。
于是邹之迩笑道:“算了算了，我在这儿看监控吧。其他人都累了……”
话还未完，程闲鸟嘎嘎的叫嚣道:“不行，没得商量，必须是你了。”
“来，走之前，让我来给你们汇报一下工作。”程闲鸟一边说着一边戴上手套，把邹之迩几个领到尸体边，大爷也站在一边远远看着。
程闲鸟掀开白布的一角，露出来了尸体仅剩的另一只手，得意洋洋道:“你们——看!”
邹之迩一行人戴着口罩弯下了腰去，赵欣蕊道:“你直说嘛。什么好看的。”
程闲鸟故弄玄虚，只说了一半:“你们看这个伤口……”
允辰反应灵敏:“死者伤口呈青紫色，左边还有红褐色划痕，应该是死前所致。”
邹之迩端详了一会儿:“这……不太像是狗弄的……”
赵欣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大爷的大黄牙，忽然豁然开朗:“人!是人类的齿痕!”
第8章 兔齿
程闲鸟哭笑不得:“闭嘴吧你，还人!人的有这么小吗？”
赵欣蕊却逮住人不放了:“婴儿的。”
大爷不禁在一边插了句话:“婴儿没牙吧……”
邹之迩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打，忍住笑又仔细看了一圈:“有点像老鼠的，又比老鼠的稍微大一点……”
赵欣蕊疑惑道“是大老鼠吗？”
程闲鸟长叹一声:“你怎么不说是猫呢？因为你像老鼠别人就都是老鼠了吗？这个齿痕兔子的齿痕。鼠牙要比兔牙更尖锐，而且!咬她的时候她还活着!人没事不会专门让老鼠爬到身上来咬一口吧？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在抓兔子或者给兔子喂食的时候，被兔子挠了咬了。我擦了一点送去鉴定了，还不知道是不是兔子的DNA。到时候就知道了。”
“可是我们调查得知，死者家里没兔子。现场也没有兔子。附近村民也不养兔子。”赵欣蕊道。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带去的？”允辰在一边说道:“如果真的是，再结合之前得出的结论，这个案子，一定是熟人作案了……”
“而且绝对不是晋尘。他没有作案时间，”邹之迩道:“之前我们调查的时候，村里人说过钱山死后一家子人都在争家产。如果我们按照死者往下查，一定会查到晋尘一家人的头上。而老太太已死。那么最后获利最大的，就是钱喜玟。而且，现在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在农村很少有人家用马桶，我去他们厕所的的时候他们的看见厕所是用两块空心砖垫起来的。这么说来，江天|衣自己买洁厕灵的可能性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