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上位记(34)

作者:陆非马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沈谅笑了一下,“宋国公需要一条退路,我怎忍心堵死。”

赵君湲目光闪烁,泛起微不可见的波纹。他不怕别人识破他的城府算计,或者说,至今还没有可以让他失控的软肋,他根本无所畏惧。

沈谅驻足,马车就停在几步之遥,他把灯握得更紧了,低声道:“如果衡山王是你的退路,来日的你和此刻的你又有何分别?牝鸡司晨,外戚专权,梁室危如累卵,诸侯若相继反了,民间也会趁势揭竿而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乱相一生,也不论血统家世,谁赢了民心,百姓就尊他为王为皇。”

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赵君湲一眼,“老朽这一程也就走到这了,而府君风华正茂,不是只有一条路可选。”

他长叹了一口气,蹒跚地向前走去,在赵君湲的注视下,拖着一副孱弱的身躯爬进马车。

天放亮了,鼓声骇骇,零星几个人走在萧索的衢道上,晨光中现出里闾笔直的轮廓,屋宇鳞次栉比,延伸到一个没有尽头的方向。

赵君湲觉得脑袋昏沉,在石狮前下了马,步伐也是跄踉虚浮,一个家僮搀住,“家公可要招人服侍。”

他摆手道:“不必,叫婢女来。”

家僮忙去前头张罗屋里的婢女伺候。

婢女服侍他更衣,又洗了脸脚,感觉稍微好些,倒头睡了。

醒来日头已经升到中天,婢女看他醒了,伺候他梳洗穿戴,禀道:“老夫人那边的婢女一早来传信,让家公用了午膳过去一趟。”

赵君湲眉头深皱,揉着额角说知道了,用罢午食在书房呆了近半个时辰,才不慌不忙地往老夫人住的园子去。

赵老夫人本姓韩,年轻的时候是个懒怠会玩的美人,平日最爱养金丝雀儿,大大小小十来只,羽毛漂亮,嗓子更美,如今人老了,这爱好也还保留着。

这会儿她逗弄着一只夜莺,鸟儿被折腾烦了,在笼子里上蹿下跳,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在一旁陪着的少女也掩着小嘴咯咯地笑。

“好活泼的夜莺鸟,叫起来也定然响亮有力。”

这少女是老夫人娘家侄儿的长女丽娘,十七岁,削肩瘦腰,脸盘玲珑,生的也算有两分姿色。

她又嘴甜讨喜,老夫人一见就喜欢,爱她爱的紧,舍不得放回去,便和侄儿商量要来身边多陪几日。韩家原来只是地方县尉,托了老夫人这层关系才勉强做到五品中散大夫,韩家侄儿对赵府本就存了攀扯的心思,因此应得十分爽快。

赵君湲踏着笑声进来,屋内热热闹闹一群婢媪围拥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轩窗底下盘腿坐着,挨头并肩的,逗弄着楠竹鸟笼里的鸟儿。

远远瞧着,是一只颜色明亮的夜莺,因被人操持烦了,焦灼地拍着羽毛,在竹条间没有方向地蹿跳。

赵君湲轻咳一声,婢女仆妇忙俯身行礼,一一退下。

抬眼瞧见是他,丽娘脸先红了大半,忸怩着站直身体,捉衣敛襟,拂下袅袅腰枝,柔声唤他道:“表兄。”

赵君湲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想起是老夫人的侄孙女,“嗯”了声,目光便落在那只精致的鸟笼上,再未看她。

他的眼神清冷,看她的时候好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对他而言她是无关紧要的,大概和那些花木砖瓦没什么两样吧。丽娘这样想着,默然咬住唇,局促不安地望向她的姑奶奶。

老夫人已经敛了笑意,端着赵家老夫人的派头,正襟危坐在蒲席上。

赵君湲行礼问候过后,在一旁坐了,婢女端着茶进来,丽娘抢先接到手中,亲自奉到跟前,捏着嗓子道:“表兄饮茶。”

奉完茶,丽娘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扫了下他的手掌,赵君湲眉梢轻挑,低首淡定饮茶。

茶汤饮至三分见底,祖孙例常寒暄过后,老夫人要谈正事,让丽娘暂去内室回避。

屋里只剩下伺候的心腹,老夫人也不绕弯子,提了他去史府的事,不悦道:“你成日去史府和不知廉耻的小娼.妇厮混,可有把我的话当回事?”

赵君湲扶住杯身的手指蓦然收紧,眸光一闪,直直瞪向老夫人身后侍立的嬷嬷。

他眼里蕴了滔天怒意,嬷嬷不由地浑身打颤。

“小-娼-妇。”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关蹦出来,语气轻松,似在玩味。

嬷嬷脑门上沁出了汗珠,借着余光,瞥见他搭在几沿的手闲闲敲打着,每一下都似打在她心尖,几欲要腿软瘫倒。

赵君湲心中冷笑,这种嚼舌根的妇人赵家的后院实在是多,家宅不宁多半有她们的功劳。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急着放下,而是细观杯壁上的纹路,“祖母何出此言?孙儿听着糊涂。”

老夫人恨恨道:“山野出来的女子,来路不明,老身自是要多加提防。果然不出所料,她竟往遇仙寺和野男人私会,又搂又抱,也不知是否苟合,这厢又来痴缠你,肖想进我赵家做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如此不知廉耻的轻浮女子,你莫不是叫她摄住了魂,迷了她的粉面皮囊,日日想那头去……”

老夫人越说越激动,言语中带出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听得赵君湲脸色阴沉。

“祖母!”派人跟踪监视就罢了,赵君湲敬她是长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此刻她出言伤人已经过分至极,即便她是赵家老夫人,他也不打算再继续忍让。

“孙儿做事自有分寸,祖母若是仅仅为了此事大动肝火,实在没有必要。当初祖母以绝食相逼,孙儿既然应承,白纸黑字为证,绝不反悔变卦,有您一日,绝不迎史氏入国公府。”

以死威胁这件事,当时做的时候老夫人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想逼着赵君湲选择,如今想来,这法子是不入流的手段,说出来很不光彩。

老夫人脸上难堪,噎住片刻,那股不甘心始终还是占了上风,“亏你还记得,那你如今做的又是什么?”

赵君湲看着老夫人,“孙儿做的不过是答应您之外的事,未曾违逆。”

他年少失恃失怙,被叔伯压制,万般隐忍才活到今日,既然已经忍到极致,他也不必再忍,“我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了,祖母还想做点什么?得到什么?难道这几年祖母就不曾听旁人讲过,宋国公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有些事做一遍是看在情义,多了难免叫人厌烦。从前他事事顺她心意,不过是无关紧要,漠然置之,而今她欺到头上来,他岂能再姑息。

老夫人拿捏他养成习惯,现在突然脱离了掌控,一时难以置信。

“赵君湲!”老夫人气到狠拍蒲席,语气激动得语无伦次,“你父也不敢对我不敬,你……什么东西,你不孝的东西。”

赵君湲站起了身体,“祖母是父亲的继母,抚养父亲成人,父亲尚且如亲母一般侍奉,孙儿焉敢不孝不敬。”

老夫人脸色红胀,望着他说不出话来,几乎不做挣扎,心里又冒出以死相逼的念头。

赵君湲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冷言道:“一种方式用一次就够了,故技重施只会无端恼人。”

“还有许多公务尚未处理,孙儿就先告辞了。”

他行礼退下,在门前侧过头,视线无意扫到藏身帘后窥听的丽娘,冷眼掠过,嗤笑道:“对了,祖母口中的野男人,正是不孝孙。”

老夫人只觉气血一股脑全涌至心头,她勉力支撑住,待赵君湲一走远,抬手就摔了一个陶盏。

嬷嬷心知自己眼瞎错认了人,办砸了事情,大气不敢出,埋头收拾完陶盏残片惶恐退下。

屋内只剩丽娘一人服侍。

“姑奶奶别气坏了身子,丽娘听下人说表兄昨夜忙了一宿,想是累坏了,才和姑奶奶说的那些话。”丽娘替老夫人抚着胸口,一阵温言劝慰。

把老夫人安抚歇下,丽娘重新妆扮了一番,往赵君湲住的蓼园去。

到了那儿却没见到人,她拦下一个家僮打听赵君湲的去向。

家僮嘴巴管的严,呵呵道:“家公要上哪去,我们做下人怎么好问,娘子还是别为难我了。”说完就去忙手里的活了。

丽娘憋了一肚子火,出了蓼园,脸上怒气难掩。赵矜在路上撞见,猜她又没见着五叔,笑得十分畅快,“韩孃孃原来在五叔这里呀,我去曾祖母那儿没见你,还以为你回家了。怎么?五叔又出去了吗?他怎么就闲不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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