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上位记(120)

作者:陆非马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韫和一怔。

陪伴了四代人,永晋的确不再年轻。母亲将他留下,大概就是怕年岁太大,无力照看,才交到小辈的手里。

被儿子这句点醒后,韫和是夜就问了永晋的意思。

他少年净身,族人都已失散,无处可去,在这悠悠乱世,她跟着赵君湲免不得四方颠沛,不是可以托付的人。她的意思,是要置奴仆田宅,好叫他颐养天年。

永晋明白她的意思,“娘子若不嫌老奴粗笨老迈,娘子去哪,老奴就去哪。”

永晋的前半生交给了皇室,后半生又交给了史家,他的忠,已经融入骨血。

韫和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吩咐奴仆,尽力不叫他动手劳累。

隔日,白僧虔随李叆岂来了一趟县府,也不知李叆岂用了什么法子,竟亲口同韫和说,要随范承善入营。

韫和十分不解,待他二人走了后,永晋意有所指地和她道:“白将军待小娘子似乎不同。”

他一提,韫和也觉得古怪,然而随着瘟疫泛滥,白僧虔进军营两个月未曾露面,又在春天收到赵君湲的手书,这疑虑逐渐被韫和抛之脑后。

赵君湲要回北地了,不日便到曲靖,交代她带着家小尽快搬离临阜动身前往曲靖。

韩灵亲自送的信,真伪可知。

当初她只知这一程路极其艰辛,不想一去就是将近两年。期间传信缓慢,又中断数月,韫和不禁怀疑他涉了险境,无法脱身,亦或是性命攸关。

担忧之际,韫和不敢消极怠慢,外宅奔波,内宅中馈也要主持,半刻都不能松懈。因为她深知,要在乱糟糟的梁国活下去,强硬的手腕必不可少。

兵器、士卒、将帅都有了,而今陈王和遗诏在手,天时地利似乎都站在他这方。

事不宜迟,韫和和宁戈商议好,即刻派人去传李叆岂等人,又吩咐奴仆打整行装,秣饱马匹,明日尽早动身。

李叆岂知悉了赵君湲的筹算,道:“属下立刻去安排各部各营,随后就来。”

他管的是军政之事,即便有范白二人,宁戈从旁协助,一两日很难安排妥帖,韫和这头只好先行上路,马不停蹄地往曲靖赶。

瘟疫后的渤海俨然成了空城,魏显急于占据地盘,但要南下,要么辗转衡山数郡,要么打通棘阳郡。

衡山不必说,断然不会借道,而棘阳郡的太守卢项又是个记仇的,去年瘟疫爆发,魏显杀人抛尸于河道,瘟疫沿河传播,棘阳深受其害,卢项放言,他魏显要从棘阳借道入京,除非踏尸而过。

偏偏魏显也是个不信邪的,卢项态度越是强硬,他越是要和他叫阵,还不知廉耻地写下战书,让卢项乖乖地打开棘阳城门,容魏氏大军通行,他还能大发慈悲纳了他那大龄待嫁的妹子做小。

卢项不受他的羞辱,于是两军就此展开了地盘争夺战。君湲将曲靖作为陈王临时落脚处,也正是这个缘由。

韫和到达曲靖后,一刻没歇,先行整顿了吴家的旧邸,吃穿用行上按照王爵规格一一采办备置,没有一处不尽心。

春末,赵君湲护送陈王夫妻入曲靖,韫和率众于长亭相迎。

黄尘滚滚,车马辘辘,统共就五十余人,装扮朴素低调。赵君湲当先一骑,扬鞭催马,眨眼间便纵到她面前,扬起黄泥漫尘,迷了视线。

韫和抬袖挡去灰尘,在指尖慢慢张眼,赵君湲将马鞭丢给侯马的奴仆,甩蹬下地,踏着皂靴朝她走近。

他着宽衣大袖,似有晋骨风流,仪态最是动人。纵然此刻胡子拉碴,很碍观瞻。韫和心口乱撞,一时绞着手,一时揪着腰上小带。

走到两步远的地方赵君湲却倏地驻了足,神色凝重,注视她片刻,声音极力平淡克制,“瘦了。”

午间的春日晒得韫和脸颊微红,她捧了捧腮,又觉场合不妥,遂规矩地放下手,瞥着不修边幅的男人,低声道:“你瘦了黑了,还不修胡子。”

赵君湲露出一口白牙,弯身道:“陈王在不好多说,你先进车里,回头再与你细说。”

叫甲笙赶车来,看着她上车坐稳,吩咐后头赶上来的车马不必停,继续赶路。

到了曲靖府邸,陈王夫妻在门前下车,韫和率仆从趋前拜见,为贵人引路。

身处异地,陈王的惆怅似乎更为明显,他忧愁的同时,又极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对韫和道谢。

“和京中王府没什么差别。犀娘妹妹有心了。”

他故作熟稔,然而其中无力掩饰的生疏却叫犀娘头皮阵阵发紧。

如果说漫长的囚禁生涯造就了阴郁放纵的陈王,那么从中地到北方的生死逃亡路便是造就了更加敏感多思的陈王。

遥想当年梁羡为东宫,纵然无宠,那也是捧在杜皇后手中的天之骄子,断不会落魄成这样,小心到这个地步。

可是在胜者为王的世道,不就是无情而残酷的?

第111章

第112章

韫和让他缠的头疼, 问他谁教的, 他朝薛嬷嬷一指, “是嬷嬷说的。”

薛嬷嬷无情地拆穿了他,“小公子可别诬陷老奴。”

韫和知道这个儿子是叛了他阿爹, 做了他的应声虫,拧着他肉乎乎的小脸,“万一是个调皮的弟弟,和你来争阿爹阿娘, 怎么办?”

小人儿犹豫起来, 想了想,特大度地道:“那我让着弟弟好了。”

有儿子做内应, 赵君湲便打着完成儿子心愿的旗号,在房事上毫无节制,似要把两年的精力加倍释放。

韫和怀疑他真是禁了两年, 没碰过女人, 赵君湲不悦道:“你这个妇人好没心肝, 我碰了别的女人于你有何好处。”

韫和心头舒坦不少, 只要有她在一日,谁都别想动摇她儿子的地位。

接下来几日, 韫和偶尔去拜访陈王妃,回府就同嫤和在一处, 要么就教赵韬写字玩耍。赵君湲也似脱不开身了, 白日难得见一面, 见上一面也是说上两句就走。

韫和没想透他那些话里的关联, 但看赵君湲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反把陈王入北此等大事宣扬出去,任凭周边官吏拜谒陈王。

韩灵传信,只说赵君湲暗中往返兵营和临阜兵器坊,赶制的马槊悉数送去关隘,赵君湲和宁戈选出精兵组成连弩营和精骑营,连弩营由范承善指导训练,精骑营由宁戈和白僧虔指挥。

五月上旬,夏衫渐薄,衡山王率众而来,请陈王屈尊衡山王邸。

梁羡担忧来日会被衡山王所控,再三推阻,不肯前去,暗中使人来寻赵君湲商议,偏此刻赵君湲人无踪影,一问才知去了关隘上,府中只有夫人,便请了夫人来。

没有赵君湲,他孤立无援,衡山王又说得有理有据,无懈可击,任他想破脑袋,也没再拒绝的道理。

韫和被请来,真的只是应个景。衡山王之刁猾阴险,她一个止于后闱的妇道人家哪能对付得了,不过是站在陈王这方说几句漂亮得体的话。

局势已定,片刻逗留也不肯,陈王夫妇便被一行侍女众星捧月地拥进了青盖大车。

韫和让甲笙即刻传书给赵君湲,晏食过后一刻,赵君湲就回府来了。

赵君湲让她着手准备去衡山的行装。原来他在半途接到的讯息,便匆忙赶回来。

婢女听了吩咐,和薛嬷嬷忙着打整,僮仆就扛着箱箧装车。

韫和到前庭上,李叆岂带来的二十来个美貌婢女侯在廊下,瞧着还有个熟面孔,却记不得她是谁了。

“这些是要送去给陈王?”韫和随口问了句。

李叆岂摇头,“是送给衡山王。”

他指着容貌耀眼又最迫切的那个,“夫人可还记得?吴家小郎的妾侍小鸳。”

她就说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那个人的美妾,“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衡山王年龄大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哪能御女,只怕是借他的名义推给陈王去享用。

韫和与他说了会儿话,宁戈和范白两位叔父也都来了,行色匆匆,满载风尘。

韫和私下问宁戈,是否有什么计划。

其实没什么急事,只是时机到了而已,宁戈不瞒她,“魏显急于打通南下之路,集大半兵力和棘阳太守卢项耗在棘阳河,眼下渤海已空,我们正好取渤海。”

韫和料到赵君湲会先取渤海,不想会这么快,“渤海铁矿丰富,怎可掉以轻心,看来魏显并不擅长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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