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渊很是震惊,他是真真儿的不记得自己与哪位夫人有这等渊源,他扶起哭得梨花带雨的杜鹃,用询问的眼光望向画眉。
忽地想起在庆辉堂吃到的那枚芝麻馅的糕点。
他微敛起眉峰,轻声问向画眉:“姑娘,影子这几日是否也在你们母亲身边?”
画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沈陵渊心中某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在杜鹃肩膀拍了拍以示安慰,接着柔声道,“别哭了,我现在就跟你去见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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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雀楼后第四条街是京都内妥妥的贫民窟,除了正午能感受到阳光以外其余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
一行三人走在巷子中,沈陵渊的脸色也愈发阴沉。
“她这两年一直住在这里?”
杜鹃一听这话,又红了眼眶,止不住的啜泣,身旁稳重一些的画眉还在为请来这人而愧疚,听到沈陵渊问话这才回过神,叹了口气解释道。
“公子,我母亲她…身份比较特殊,侯爷早就打算送她出城将养,可母亲倔强,坚持……”画眉说到这里也忍不住的哽咽,“坚持要在这里等你回来……”
这位夫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姐妹俩说到痛心处着实忍不住,抱在一起哭了起来,沈陵渊被这哭声搞得心乱如麻。
他只能加快脚步和两姐妹拉开距离,直奔那大敞四开的小院。
一进门就看到了树下身材挺拔一身黑衣的男人双手抱胸,一脚踏在树干。
倘若说沈陵渊见到画眉之时猜测的话,见到影子在这里就已经确认了。
他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只是将手中长剑抛给了树下的男人,而后片刻也没停留地冲进了屋中。
独留影子一人托着长剑震惊。
屋内想见沈陵渊的老妪也不是别人,正是养育了他十几年的奶娘,刘妈妈。
沈陵渊还记得小时候刘妈妈经常同他说自己的女儿如何如何,可她从未说过自己的女儿是一对双胞胎,沈陵渊现在简直恨死了自己,竟然对最亲近的人一点都不了解。
房门被大力推开所发出的‘吱呀’声惊醒了熟睡中的老人。
她一双浑浊的眼费力的瞄着门口,待沈陵渊走进,跪在她床边,颤着声音喊“奶娘。”的时候,刘妈妈的双眸刹那间放出异样的光彩,一骨碌坐起了身。
“渊儿?”
即使是戴着面具,可到底是自己养了十四年的孩子,刘妈妈还是一眼叨出了沈陵渊的身份。
后进来的杜鹃姐妹站在门口,互相咬着对方的嫩手压抑哭声,她们知道,刘妈妈这种现象叫做回光返照。
母亲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关上门吧,让他们好好聚一聚。”影子就在这时开了口,两姐妹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在乎影子的声音到底是嘶哑难听还是低音磁性这种事情了,流着泪将房门缓缓关上,给这对母子道别的时间。
屋里的沈陵渊已经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他不知道是该为久别重逢的惊喜而哭;还是该为永永远远告别的悲伤而泣。
沈陵渊红着眼眶,他抓着刘妈妈抚摸他的手,将自己的脸放了进去,“奶娘,是我,我回来了。这么多年不见,渊儿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刘妈妈慈爱地抚摸着沈陵渊的头发,可摸着摸着却忽然变了表情,她一双眼眸中俱是惊恐,一把推开沈陵渊,“你怎么能来我这里!你不该来的,你来这儿会打乱侯爷的计划!你快离开,快到北骊去,你快走!”
沈陵渊一脸震惊地望着声嘶力竭大吼的老人,从地上爬起握住了老人干枯的手,“奶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知道父亲要送我出城的事情!”
刘妈妈刚还竭力地挣扎想要抽出手,听到了沈陵渊的话后蓦然睁大双眼安静了下来,而后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唇边,“嘘!”
“渊儿。这是个秘密,奶娘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沈陵渊踏出房门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他没过多的情绪表露,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快进去吧。”
两姐妹静默一刻后冲进了里屋。
这是属于亲属的时间,两个外人不便打扰,影子来到了沈陵渊身边,声音嘶哑:“你…没事吧。”
沈陵渊听了这话,抬了一双仍旧通红的眼,那眼神里似有恨,似有不舍,更多的是孩子对父母的那种埋怨。
“骁哥,若是杜鹃没有因为奶娘的事情找我,你还要继续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掉水里了!
我恨!.JPG
要失联几天,存稿箱会自动发布……
第46章 橙衣
“你果然,进了寒室。”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影子的声音不再嘶哑,一瞬间能够正常说话了。
沈陵渊一听就知道这人是陪了他整整十四年的骁哥,他紧咬下唇,抬脚就冲了上去,一拳打在陆骁胸口,恶狠狠地惩罚这个骗子。
陆骁也没躲,硬生生受了这一击,两年不见沈陵渊已经窜到了与他一边高了,两人一个熊抱,也不再是陆骁单方面的钳制,反而隐隐是沈陵渊在主导。
“…对不起。”陆骁犹豫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吐出了这三个字,然后非得再加一句,“侯爷密令让我无条件协助沈晏清。”破坏气氛。
沈陵渊从陆骁身上下来,也被这人气笑了,无奈摇了摇头,果真是自家那位唯父亲是从的骁哥。
等一下。父亲?
沈陵渊一愣,安排这一切的人,竟然是父亲么?
就算自己最后烂泥扶不上墙,陆骁也可以跟着沈晏清偏隅一方。
父亲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留下的嘱托和密令,却成为这背后操纵的一只手。
那沈晏清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见沈陵渊忽然垂首不语,陆骁偶尔也有自己的想法:“渊儿。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陵渊回过神叹气一笑,带着陆骁到了院中枯萎的树干旁,两人席地而坐。
沈陵渊说:“我今早偷了沈晏清的腰牌去了岚轩,虽然火灾现场做得很逼真,但我知道父亲的机要文件根本不在书房表面,而是在地下密室中的寒室里。倘若你当时真的能闯过重重包围杀进了岚轩,又怎么可能不进密室,不毁这份名单。所以我断定你没有死。”
“而寒室中你的物品完好无损的封存着,所以我就联想到了那个神出鬼没,也喜欢拎人脖领的夜骑统领,影子。”
沈陵渊分析得头头是道,哪里还能找出两年前要死要活要杀人的少年身影。
沈陵渊说完,望了一眼好久没有动作的陆骁,歪头问道,“怎么了?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陆骁回过神:“……没事。”只不过是觉得沈陵渊变了,已经不是之前骁哥骁哥叫的小屁孩了,这人身上似乎带了层他看不透雾纱。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骁哥难道不打算告诉我你当初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么?”
陆骁哦了一声,惜字如金,很长的一段故事,就说了一句话,“如你所说,我,进了密室,见到了素娥。”
沈陵渊追问:“所以是素娥救了你?”
陆骁点了点头:“嗯。她用一个饿殍,代替我,将我藏进冰室,后来你来了,我才作此装扮。”
“可,还是让你发现了。”陆骁叹了口气,“怎么,下雪山不回北骊?”
“…大仇未报。”
沈陵渊情绪微变,他一把握住了陆骁的手腕,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骁哥,在这新厦我唯一真正信任的人只有你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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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妈妈还是去了。
沈陵渊不可撼动的为刘嬷嬷守了三天孝,三天不吃不喝,直挺挺跪在院子里,直到棺材被抬出了城,他才在杜鹃的搀扶下进屋休息。
这一睡就是一整天。
第二日,沈陵渊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驻足在新厦一有名的茶楼中,进门也不用说话,拿着长兴候的腰牌给店小二看一眼便被客客气气的领到了一间雅阁。
沈陵渊进了门便瞧见了老熟人—橙衣,小姑娘穿着一身华丽的锦缎衣衫坐在桌边,神色却是有些拘谨,一双玉手搅弄着手帕。
沈陵渊知道橙衣生性小心谨慎,被陌生人约到这种地方难免拘束,待店小二上好茶水离开后便摘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