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与玫瑰(25)

两个人在门外僵持着,林绿时终于忍受不了,安抚了一下小米,便走了出来。

“陈铮良,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好聚好散行吗?”

她这时候才发现男人这生物还真是奇怪,即使分开了,他们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前女友属于他们,陈铮良这样,林东峰也这样。

卓晓珊选择和林东峰重温旧梦,可林绿时并不是她。

“宝宝,你相信我行吗?”

陈铮良表情分外诚恳,几乎是低声下气般道:“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我只说这一遍,”林绿时扬起手中的手机,“你再不走,我马上报警。”

“你就这么绝情?”男人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受伤,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冷笑道:“好,真好!林绿时,你不要后悔。”

转身前,陈铮良突然阴恻恻说了句:“你以为江时屹又是个什么东西?”

林绿时有些心神不宁,突然之间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的直觉很准,傍晚的时候,关楚楚那边开始陆陆续续接到家长们要求退课的电话。

“我打听了下,说是有人在传咱们机构的老师插足别人的感情。”

关楚楚放下电话,拍了拍林绿时的肩膀,安慰道:“要不我们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那些家长嘴里更过分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事实上,他们言之凿凿,称林绿时不仅自己插足了别人的感情,就连她的出生,也是她的母亲插入他人关系的证明。

显而易见,有人故意在陷害她们。

“什么意思?”

林绿时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好不容易才开起来的机构不能就这样关门,“是我的问题吗?”

两人正说着,迟早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吞吞吐吐道:“……你们俩还没看微博吧?我想,这几天你们还是先关机在家避一避风头。”

然而林绿时哪有可能听劝,不顾关楚楚的阻止,她把自己关进洗手间,打开微博看了起来。

她的微博大号几乎很少更新,粉丝也并不多,可就在今天,评论和转发数量达到9999+,一个个红点触目惊心。

【吃瓜第一线,快来看小三。】

【这年头三儿就这个标准?长得土鸡似的,土鸡还能煲汤喝,你烧成灰我都怕有病毒。】

【吐了吐了,什么畜牲啊,别人的男朋友你也要搞,要点脸成吗?】

【这鼻子整的吧,讲真,男的就爱这种网红脸。】

……

林绿时忍着愤怒,一条条看了下来,总算理清了大概的前因后果。

起因是有粉丝匿名向某大v投稿,称发现了一个女生插入了当红主播和职业选手Yolo的恋情,还提供了不少林绿时和陈铮良的合照。

照片的确不假,可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在这种时候爆出来,显然是有人在背后精心策划,安排了水军推动。

然而义愤填膺的网友们被有心人这么一煽动,已经开始自发人肉起“小三”的身世背景。

没有多久,林绿时的照片、个人履历都被发布到了网上,事情愈演愈烈,甚至连她当年确诊了抑郁症的事情也被爆了出来。最糟糕的是,连她的母亲也被人拉出来辱骂发泄。

【听说林绿时她妈就是小三,仗着有钱硬是拆散了林东峰和他的初恋,啧啧,有其母必有其女。】

【冒死用小号来爆个瓜,林绿时和我们一个圈的,真白富美不假,就是性格特别差,上午的时候没少欺负别人……】

【你们没看她病历吗,她有抑郁症的啊,我觉得还是别说得太过分了,万一人承受不了去寻死网友可得负责】

【这年头,抑郁症成了免死金牌了呗。】

【懂了,以后睡别人男朋友被发现就说我得了抑郁症。】

……

林绿时手不自觉颤抖,胸口像被巨石压住,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顺畅地喘气,她拧开了水龙头,一双杏仁眼逐渐失焦。

关楚楚在门外担忧地喊了几声,却只能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她柔声安慰着:“没事的,阿时,你先出来好不好?”

可林绿时没有回答,她已经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响,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把手洗干净。

洗干净了,那些噩梦就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她用力地搓着,几乎要把手背的皮肤搓破,两只手通红,而她毫无知觉,仍然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阿时,你先开门好不好?”

关楚楚心急如焚,不得不跑去翻家乡通讯簿,在小米的名字下找到了江时屹的联系方式。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江时屹正在打训练赛,并没有接。关楚楚又打了第二次,好在这一次,他正好结束了一把,正好看到了。

“江时屹,你现在能过来吗?”

听到陌生的女声,江时屹下意识要挂断,却听见对方急急忙忙道:“林绿时出了点事情,北和城2栋,你快点过来。”

“好。”他几乎没有犹豫,匆忙和教练打了声招呼,连外套都来不及拿上就出发了。

一路上,江时屹一边开车一边扫了几眼微博热搜,在看到那张疯传的病历单时,他心口一窒,差点就撞上路旁的树干。

诊断书上写着,病人患有中度抑郁,存在严重的感知障碍和强迫症状。

强迫症状,即病人明知没有必要却是仍会无法摆脱无意义的思想、冲动和行为,而在林绿时身上,具体表现为,她无法控制自己,每当焦虑时便会无意识开始洗手,有时候这个过程甚至会持续一个小时。

江时屹想到在酒吧看到她的那天,那时候,她也是在洗手台将手冲洗了好几遍。

林绿时当时并不知道,他就在不远处,默默地看了她许久。

后来在云来镇的那回,如果不是江时屹让小米进去喊她,林绿时也许又会在洗手间呆上一个多小时。

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知道?

江时屹眸底一片阴霾,宛如有人正用拳头在敲打他的心脏,剧烈的抽痛感让他心口发堵。

四年前,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那么珍视的小玫瑰,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会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从此再也不愿跳舞。

*

水逐渐从水龙头下的水桶里溢了出来,流向光滑洁白的瓷砖。

林绿时瘫坐在地上,头埋在手臂里,极为小声地啜泣着。

怎么办?

他们再继续扒下去,迟早会扒出来她那些不堪的过往。

她该怎么办?

如果这时候母亲在该有多好,母亲一定会紧紧抱着自己,用轻柔的声音安抚她,用柔弱的身躯保护她,为她挡住所有的黑暗。

林绿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一次回想起了四年前那一天。

林东峰冷冷地跟她说:“你这脾气真是随了你妈,神经兮兮,反应过度。”

可明明,她也是他的女儿,为什么那种时候,他却不能站出来保护她呢?

她是那样的惊慌失措,厌恶那个恶魔,厌恶自己,可所有人都对她的遭遇冷眼旁观,每个人都说,是林绿时神经兮兮。

而曾裕彤和她的妈妈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站在林绿时面前,像看待动物园的猴子一般看着她。

自那天以后,林绿时的腿上多了烫伤的痕迹,也开始患上严重的强迫症。每个晚上她都会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被梦惊醒后,她只能一遍遍用水冲洗她的一双手,以此获得最后一点心理安慰。

她快被巨大的黑雾吞没的时候,外边有人猛地踹开了门,朝她走了过来,接着,她便落入男人温热而坚实的怀里。

江时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长腿往外边走,最后把人放在了沙发上。

关楚楚去找了条毛巾过来,递给江时屹后小声说了句:“阿时就交给你了。”

她将门合上悄声离开,而林绿时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像是受了伤的小兽一般。

江时屹微微屈着长腿,手指将女孩的脸轻轻抬起,她已经哭得眼睛通红,鼻头也红红的,看得他心脏抽疼。

他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把她脸上的泪珠擦去,从身后将人抱进怀里,如猿臂一般的长手拢住了林绿时全身。

他的下巴轻轻磕在林绿时的发顶,鼻间还能嗅到独属于她的、像是新鲜柑橘汁的气息。

江时屹捧起她的一双手,那手背已经被主人搓得通红,她的手很小,他一只手便可以完全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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