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倒是冠冕堂皇。”白蓝嗤之以鼻。
碎垠这半天也察觉出来了，如今光明神殿的名声不太妙。
“我想进去瞧瞧。”
碎垠无所谓地点点头。
走出玄关是个大厅，凌乱的放着些杂物，专供客人使用的椅子陈旧破败，看样子这里应是多年不对外开放了。
白蓝循着稍微明显的金属气味推开一扇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中心是并在一起的四个锻造熔炉，分别架着四把剑，火苗舔砥着，剑身通红。
滴答——上面有什么液体滴在剑上，还未滑落至那狠戾的血槽就被剑身吸收。
是什么？
白蓝抬头一看，惊得后退两步，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回头看碎垠，发现她正要抬头，连忙制止：“别看！”
迟了！
虽然她停下了抬头的动作，但外放的精神力已经瞧见那东西。
正上方的金属网上贴着四张苍白的脸，眼神涣散地朝下看，一只手锁在头侧，手腕插着个透明小管，正往下滴血。
乍一看，确实既诡异又惊悚。
白蓝迅速靠近，捂住她的眼睛，手指冰凉，语气里是强装的镇定，“你别看。”
“我看到了。”
闻言，白蓝一愣，汗毛炸起，他虽捂住她的眼睛，但这个距离这个角度，不必多此一举她也应当看不到那些东西，“你……没有抬头啊？”
第33章 青涩5
“精神力。”
“噢。”他习惯用肉眼去看，压根儿没想起这茬。精神视界虽然方便，但用多了就觉得和大家格格不入。
没有哪个种族的视野是三百六十度，能直接看见自己的。
碎垠抚上白蓝又凉了几分的手腕，“你在害怕。”
嗯，让你给吓的。
偏偏她还一本正经地安慰他别怕，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都重了些许。
既然她不怕，白蓝也不捂眼睛了，不过松开手的同时，另一只手却趁机拉住她自然下垂的那只手，“我们去上面看看。”
站到楼上能清晰看到那四人背后插着更多的管子，管子连着不同的器械，血与药的味道在整个房间弥漫。
他想救人，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
“没救了。”碎垠道，“全身血液失去五分之四，法力抽空，生命力也快抽尽。”
生命神最先创造的兽人族，由基本平衡的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和生命力构成，生命力不断消耗维持五行平衡，生命力消耗殆尽五行失衡身体就迅速衰败。
这也是法师法力增长越发艰难的原因，要控制纳入识海的元素不破坏身体，如同顶着不断壮大的水缸前行。
光明神创造人族在此基础上多添了光明元素，此时那几人便全靠光明系治愈术吊着一口气，五脏六腑都已虚弱至极。
白蓝吸了一口气，叹息道：“我知道下面的剑，剑士们趋之若鹜的饮血剑，有些人觉得太邪了，但架不住好使，一剑顶十剑……不知从何处流出来的，每次拍卖都引起争抢，原来竟是这样……用命锻造出来的……”
“不止……”碎垠查看那些器械，“这里还制作药剂，迅速补充法力或者增强状态。”
“四级法师，二十多岁模样，看打扮大约是第一次出来历练。”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冒险者，平庸的天赋，与无数人一样修炼到四级，选择外出历练寻求突破，或者给多年的修炼寻求回报，却折在最开始的路上。
有的人历尽风雨成为令人敬畏的强者，有的人却变成手中剑。
“太残忍了。”白蓝不忍再看，低头却瞧见别在自己肩上的四级徽章。
也许在某个时候他也被盯上过……他有些庆幸，他的队友总是将他保护得很好。
“这是故意的。”碎垠平静地阐述原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命流逝，不知道仇恨的目标，意志也不够坚定，无法化作冥族脱身，满心怨恨只能注入剑中，这滴血只是辅助和鉴定。”
“鉴定？”
“你想，假如你化身这剑，会拒绝自己的血液吗？”对于他，碎垠总是充满耐心。他总是有很多为什么，碎垠觉得她今日说的话比过去一万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甚至还会寻求更多的……完善自己，这就是饮血剑！”白蓝主动放松不知何时绷紧的牙关，转移话题想让自己从这情绪中脱离，“你刚刚说的冥族是什么？”
原来冥族这时候还没出现？
碎垠想了想，回答：“大约和话本里的鬼怪类似。”
白蓝震惊，“真有鬼！”
瞬间，白蓝觉得整个房间都阴森了几倍。
“按理说是没有的，生灵们一死，灵魂便会四散，被牵引到生命神殿净化。”
她的语调总是不疾不徐，平时看没什么，在这种的场景里却有一丝安静祥和的韵味。
“然而生命神立下的法则消失了。”白蓝接道，“假如意志够坚定灵魂便可能完整保留，以另一种形态活下来？”
“没错。”碎垠又解释了一番起灵法则。
之前接触的冥族都是植物动物甚至器具，异化产生意识，尽管作为核心的情感来源有变，倒符合她曾经立下的万物起灵法则，其实细想鬼怪类的也是有存在的可能。
“话说回来，这里是光明神殿的……这些人也是光明神殿弄来的吧！顶着光明的名字，内地里却肮脏黑暗，腐烂不堪。”白蓝感叹。
也许该到光明神殿去看看，这里离圣城并不远，碎垠心想，她印象中的光明神殿不是这样的。
话说回来，生命姐姐陨落了，她在镇守世界之柱，他在布局补全因果，日曜和九渊又在干什么？到哪里去了？
“我想毁了这里。”白蓝握紧拳头，“如果放火，会波及外面的森林吗？”
碎垠盯着他的眼眸，他的眼神是认真的。
“有我封闭空间，不会。”
“嗯。”白蓝点头，看向楼下的铸剑炉，火种是现成的。
……
热度渐渐从砖石里透出来，碎垠拉着他退了几步。
“你很在意。”碎垠突然出声，语气肯定。
“嗯？”白蓝一时没反应过来，“当然。”
这种泯灭人性的事迹，是个人都应当揭发阻止，他对抗不了这个腐烂的组织，至少要尽力做些什么。
烈火渐渐在建筑表面舔砥，发出灼烧的声音，气味浓烈，很是熏人。白蓝刚一皱眉，便发觉那气味不见了，连热度都感受不到。
碎垠还在静静地看燃烧，显然一切顺利，应该是她施法屏蔽掉了那恼人的味道和迫人的温度。
“之前掀过一间宠物店，也放了一把火，不过怕波及邻里，没放太大，主要是浓烟，呛得嗓子疼。”
碎垠不看火了，改看他，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白蓝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盯着烟熏火燎的房子，怕她以为他是什么混世大魔王，又连忙补充，“就那种……宠物店，人贩子，嗯……也有抓魔族兽族。”
目贞大哥的魔族血统来自他母亲，一个被贵族抢来当宠物的闻香魔。因为这一半魔族血统，他从小饱受冷眼。
“队长正义感比较强，见不得这些，刚好碰见就闹了一番。”
闹得挺大，最后凭借着他的预知，有惊无险。
谈话间，火焰已经蔓延开来，最盛时曾扑到他们面前，撞在无形的空气墙上又返回。
真厉害！
白蓝心想，要是能像她那么厉害，就能多做些什么了。
熊熊烈火吞没这个罪恶的场所，又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片焦黑。
回去的路上，白蓝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不知是因为发现的残酷，还是翻滚的火焰，也许两者都有。
“你明明是法师，为什么要说……是拳师？”
方才她轻易地操控结界，毁掉结界，绝对是相当高明的法师。
碎垠心想，只想着去瞧人，忘了伪装，连武器也没有，可不就只能赤手空拳。
不过这也是为防下意识就用出什么了不得的术法，不如干脆什么都不用。
“因为我不能随意改变。”碎垠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表现出多少，我使用多少。”
说这话时碎垠神情是明显的严肃。
这一天接触下来白蓝也知道她表情很少，不能说是板着脸，但波澜不惊，方才看见那般残忍的事也没变脸色。一相对比，这严肃的表情威力极大，白蓝被带着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