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的?”
“你到这多久了?”
他们同时沉默又同时开口。
当然是你送我来的,然而又不能这么说,碎垠答非所问:“我是来找你的。”
白蓝错愕:“找我?你记得我!”
白蓝所有的委屈一扫而空,眼睛发亮。
“嗯……你是蓝色的。”
碎垠挑了个绝对不会出错的说法,内心发苦,记忆里从相遇开始就一直相伴,从陌生到熟悉,没有离开过视线范围,忘弦调的是哪个时间点的他?将遇未遇……远远的遥望一眼吗?
怪不得……
“你从什么时候来的?”
“刚瞧见你就发现到这了,这里很奇怪,时间断掉了。”白蓝打开时间线举给她看,“看,只有我在这经过的四年……唔……你是能看见的吧?”
虚幻的线已经完全被真实取代,记录在这里的只剩下历史。
这四年的预知线原本也是没有的,只是某天他想再见到她,强烈的念头让时间线冒出了一截,尽头就是现在。
碎垠看着白蓝困惑率直且清澈的深蓝眼眸,忽然明白了他怎么会截取这个时间点,对他而言一切才刚刚开始,他有无限可能,而这里只是无数时间分支里的一种可能。
“因为这是因你而存在的时光。”
“因我?”
“这是一段因果断裂,正在被消除的时间,但因为你在这,被暂缓了。”
“消除?!”白蓝猛地瞪大眼,语气震愕,“消除……是什么意思?”
“这方天地,所有的东西,我。”
“你也……”白蓝难以置信。
碎垠重复:“当你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包括你的记忆。”
“不行!”少年握着拳,手指发白,“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既然这样我一直在这里就好!”
“你撑不住的。”碎垠看着他,很认真,被这样注视着很容易觉得被凝望的就是全世界,“不接上,一切都会回归原点。”
“你是骗人的吧?”
他从前也被力量裹挟着到过好多有趣的地方,停留一小会就又被带走了,后来虽然找不到,但至少还记得。
可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她说的是真的,这里是如此特殊。
白蓝问:“是什么因果断了?”
碎垠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生命出了问题。”
此刻她的脸上是自己不曾察觉的严肃,还有忧虑与茫然。
白蓝有些懵,什么生命?满地都是生命,这株草这棵树?还是某个抽象概念?
“是生命神。”
生命神是外族称呼的,信徒会尊敬地称呼吾神,而众神会更亲昵地简称生命或者生命姐姐。
“她怎么了?”
“她立的法则消失了。”碎垠顿了顿,发觉有些棘手,未来白蓝告诉他的一切信息都不能讲给现在的他听,否则就会引发悖论。
法则消失虽然是他说过的,但他是在肯定她的猜测,所以他说的不算源头,此刻将这一信息传递给他是没问题的。而且,也只有见过法则的她能得出法则消失的结论,她才是信息源头。
她又细想,发觉他几乎没有直接告诉她什么,所以她不需要太担心信息悖论。
可也正是因为没有信息,此刻面对他的依靠与信任,一种名为心虚的空茫在心底无限放大。
她原本是无忧无虑地跟随他的脚步,可引路的他忽地跑到她身后,指引的任务瞬间落到她肩上,可她也毫无头绪。
“我本想去生命神殿。”
在这个时间点生命神殿说不定还在,也许能有什么发现。
“你来这是拯救这一切的?我跟你一起去。”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现在就走吗?我要先回去告别。”
“不急,我想看一看你的新朋友。”
“嗯?”白蓝有些警惕,“他们有什么问题?”
“没有,兴许会有些线索。”他在这里的际遇一定不会是随机的,她也一样,碎垠心想,为什么是到的那个时间点,为什么她要在这时候出现……当然,她对与他相处了三年的凡人们很感兴趣。
“走吧。”
“嗯。”白蓝点头,在前面带路。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很漂亮,在晦暗之中耀眼得发光,气势也不弱,只是一不在视野里就不存在了般,白蓝走两步就错觉她已不在身后,时时回来看两眼才好继续走。
“怎么了?”
“没。”白蓝摆正视线。
又走了十几步,白蓝停了下来,忍不住转身看她。
碎垠疑惑地看着他。
“咳……你……你吃不吃糖?”白蓝猛地想起出来之时顺手拿的麦芽糖。糖方便携带热量还高,即使是不喜欢甜食的冒险者外出狩猎也揣着几颗糖,以免突发状况,急需补充能量之时有颗糖也能多撑一会儿。
糖……碎垠在心里重复,然后轻轻点头。
一抿,舌尖再一卷,麦芽糖便稳当地落入口中,手指轻轻在撕开的糖纸上轻点,那糖纸便消溶在空气里。
白蓝被她这一手惊到了,好奇地问:“怎么做到的?”
“分解了。”碎垠边说着分解了糖纸的那只手在空中一兜像要捏住什么,顿了顿又放弃了,“还以还原的。”
不能在这种小事上随意浪费法力。
白蓝惊叹道:“厉害!”
赞叹完之后也没有等到糖纸还原回来,也没等到对方的接话,相对安静片刻,白蓝有点尴尬又默默地继续往前带路。
又走了一会儿,白蓝转过身来,犹豫了一下。
“我……可以牵着你走吗?”少年试探着向她伸出手,深蓝色的眸子紧张地睁圆,很明亮,很精神,像只正摇尾的小狼崽。
少女毫不犹豫地将手搭了上来。
碎垠的手比身上幻化出来的白裙还要白一些,白蓝觉得那手带着几分剔透,他想起隔着大大玻璃橱窗看过的珠宝店的墙正中挂着的玉饰,白如雪,温润且剔透,让人心醉。
少年珍重地反握住那只手,不自觉唇角微扬起。
“对了,我叫白蓝,你呢?”
“碎垠。”
第30章 青涩2
大片大片的帐篷进入视野,碎垠认出来这是翠绿之森里最大的冒险者营地,别名圣光,前身是光明神殿外出历练的神官们路过暂时驻扎的小平地。
后来冒险者们闻风而来,再后来神殿派出神官长期驻扎在这里给来来往往的冒险者提供免费治疗,如此循环,神官,冒险者,采购商人……一个流动的森林小镇逐渐形成。
白蓝带着碎垠穿过喧闹的流动集市,朝两个大帐篷和一个小帐篷组成小角落走去,还未靠近便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惨叫:“他是男的?!!”
“是……是啊!”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与惊吓。
“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男的。”发出惨叫的那个青年不死心地极力反驳,“这弱不禁风的身板,这小腰儿,还有这柔软的小手……”
厨子打扮的圆胖男子啧了声,道:“老大,平日里怎么没见你眼瘸成这样。”
“真、抱、歉,我是、男的。”他们评论的目标穿着不合身衣裳站在帐篷前,少年湿漉漉的长发拢到一边,发梢还在微微渗水,微圆的眼眸跟小猫似的瞪着,透着一股美艳。
蒲珥刚说完就后悔了,他不是冲动的人。
他明明告诉过自己,要忍耐,摸清楚路数才好逃走或作其他打算。
但是……大概是青年带他来时一路叽叽喳喳,又或者是久违的热水泡太久浸了脑子了吧,他竟有些许侥幸。
“你……你你……”眼瘸的金发青年痛心疾首地望着他,然后蹲下来抱头哀嚎,“哎哟,我的钱呐!”
心疼钱,想送他回去?拍卖行可不接受退货。
那么……就是要在他身上找回来?
冷冷的现实落在眼前,心情不可抑制地灰暗下来。
蒲珥心想,接下来就该是冲他怒吼,折磨他,在他身上找出每一分可以变现的点,榨干他……
他恍惚间听到一个少年的清亮声音在问:“花了多少钱?”
“一千金币,那可是我的老婆本!”金发青年继续哀嚎。
一千金币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十万个银币,换成铜币能有一千万枚。
“天呐!”厨子瞪大眼睛,光是想象的画面都觉得被金山活埋,“老大,平日你一个铜板恨不得掰开两半花的抠搜样,居然这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