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很危险!”
向阳低声念道:“全都是树!”
放眼望去,绵延不绝的绿色直至天际,碧绿的,墨绿的,旷心怡神。
“这里是月之森的深处!”木椤接话,发出另一句感叹。
向阳静静地眺望了一会,问:“阿椤想过更远的地方有什么吗?”
“有啊!小阳想到外面去?”
“到……不同的地方去,见识……不同的景色,所有的时间都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太浪费了。”稍微有些断续的话语,似乎是说完前一截后面的才出现在脑海里。
木椤说:“我会陪你看遍所有的景色。”
“真的?”这是向阳一愣之下脱口而出的。
木椤点头:“嗯。”
“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什么?”
“这种到外面去的愿望。”
“完全不会,我们都是这样的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闻言,向阳露出相当微妙的表情。
“怎样?心情好点了吗?不管怎样,一切有我。”
训练塔其实也是树屋,灵族所有的建筑都是树屋。只是训练塔激活的时候从外面看是塔的样子才被称作塔,里面镶嵌着成套的法阵一层一关,难度逐渐加强。每一关初始会恢复挑战者的状态,模拟月之森环境与魔兽作为考验。巡林者的合格标准是八十层,对应的是八级,能够应对月之森内大部分的魔兽。
木椤现在在第一百层,对面是魔兽已经到了兽王级别,假如是在月之森遇到,年轻的巡林者只有逃跑的份。
他已经在这关失败数次了。
持剑的手已经麻木,烈日灼得眼花,耳边嗡鸣声大到扰乱神经。每场结束伤口便在法阵作用下恢复,身体的完好却是更加凸显疲倦的累积着,好像……随时可能突破界限涌出来。
木椤从小在神殿长大,虽然名为神仆但也养尊处优,俨然一个小圣子,根本不需这么强大的武力。他当年通过巡林者考核虽然也辛苦,但还没有这么榨干所有潜力的感觉……身体每一寸都在叫喊着停歇……就这样停下一定会被撕碎……
他狠狠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思维涣散的边缘,心中的坚持过往的画面便突破禁锢……说起来,幸好他最初是以圣子为目标,才能顺利改成巡林者。圣子是除巡林者外需要武力的职业,因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勉强跟随在神祇伺候,这可比面对魔兽更危险。至于他为什么会想成为巡林者……
“阿椤,我想要到外面看看。”
“阿椤,你想象过外面的世界吗?”
“外面的世界一定跟书里说的不一样吧!”
“月之森真的好大,无论站在哪里都看不到边际!”
……
最初的时候,小阳会直率的说出来,后来便不说了。木椤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从她不经意往望外面看,知道她不是放弃了,而是深深地藏在心里。
小阳的名字是他取的,向阳,橘色的向着阳光的开朗的花。
木椤第一次见到向阳时,她躺在水里,小小的,苍白的,如此冰冷……他甚至连一丝温暖都传递不了给她,只能隔着失温的水,连同她的那份,默默地呼吸着。
据说名字就是羁绊,取这样温暖的名字会不会将温暖传给她,会不会很快就像向阳花那样出现在阳光下。
木椤希望小阳永远绽放笑颜,开开心心的。
可是……
利剑准确地刺入兽皮穿过心脏再狠狠地拔出,地上溅出血痕,接着兽血如雨倾洒,凶兽巨大的身躯砰然倒下。
你却……
松枝为主,红梅染色,竹为花器,点的正是岁寒三友之意。
花楹跪在宽阔厚重的几案前就是在完成这样素雅又意蕴深长的作品,极专心,恬静的样子与往日大相径庭。
碎垠来到花楹住处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想到她曾说喜欢瓶花,这恬静优雅的一面便是情理之中,没有半分违和感。
碎垠在一旁站着,等到作品完成再开口:“你要我来就是看你插花吗?”
花楹惊讶地转头,似乎是这时才注意到她,道:“你来啦!这是我今年最后的作品,怎么样?”
“要送给谁?”
明天就要举行成年礼,也就是说会在灵池里待很久,花楹绝对不会让花朵独自在家里凋谢。
花楹微微压低身子,食指竖起置于唇间,俏皮地道:“秘密!”
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她适应性格大变的“向阳”,相处得十分融洽,不管怎样,只要付出真心相处就会变得友好。
“诶~”碎垠同样俏皮地拖长尾音,“不说我也知道!”
花楹的人际关系极简单,这是肯定送给她的竹马的,用于睹物思人。
只是送给恋人不是应该更加甜蜜的花材,或者更具象征意义的蓝花楹,为什么是岁寒三友?
“其实让你来是要看一样东西,但不是瓶花。”
“嗯?”
“你等一下。”花楹说完便跑进里间,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东西出来,是留音石。
花楹解释:“伴奏的云萝姐今天也要好好准备,所以就只好录了下来了。”
“你不是一直藏着?”
花楹嘻嘻一笑:“这不是才练熟嘛!”
激活留音石后,花楹便利落地跑到空旷的地方摆好起势。这是一首非常欢快的曲子,非常符合花楹平日的行事风格。碎垠在一旁坐下,轻和着调子,祭祀的曲子一般变化不大,但经过万年偏移,已经另成体系了,只有偶尔的几节还能听出些熟悉的韵调。
一曲完毕,花楹便凑到碎垠跟前,问道:“怎样?怎样?我觉得还不错!”
不等碎垠回答,花楹又道:“这个曲子名字叫《风灵》,是云萝姐编的,据说有融入上古的旋律,嗯,反正我是听不出来,但表演的是灵族在山林中自由自在,乘风嬉戏的欢乐姿态,这点倒是很明显。”
实话是,一个舞蹈初学者的一般水平。但一个温柔的大姐姐会说: “很漂亮。”
花楹心情极好,笑嘻嘻的,道:“说起漂亮,我就想起了那个海中黄昏,一袭蓝衣的鲛人,明明只露出半张脸,却美得不禁想化身身旁环绕的海水,可以更靠近地看他的容颜。”
“确实如此。”
那是她不小心留在传承记忆里的忘弦的影像,因为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就没有删掉。
“那个应该是海神吧。”说到这里花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之前还以为是空间神呢,后来祭司殿下告诉我空间神是女子才知道猜错了。”
“在很久之前,海神是个统称。直到灵族出现,建立空间神殿,海神才渐渐只指代时间神。”
闻言,花楹惊讶地睁大眼,“这么说,我也不算猜错啊!”
碎垠点头。
“阳姐姐很高兴啊!”
碎垠没有否认,尽管没有到很的程度,但她现在确实处于愉悦的状态,“这样的日常很稀少!”
偶尔她也会以一个生灵的视角看看这世间,都是匆匆过客,像现在这样被接纳的,仿佛自己是尘世一份子的感觉很奇妙。
她观察过,哪怕是从未恋爱过的生灵也能在分辨自己的心意,即爱情到来之刻。她认为看似周而复始的日常生活中一定蕴含着习得感情的核心。所以体验一个普通生灵的生活,说不定能自然而然地学会感情?
她曾伪装成各种性格的生灵融入其中,都收效甚微。
在她看来,性格只是一种情绪表达尺度。同样的程度的情绪,外向的会表达夸张一点,内向的会收敛一点,所以无论她表现什么性格都在做自己。
也因此一旦交情加深,那些生灵便能察觉到她骨子里的疏离,以及无法预测无法琢磨,有敏锐者甚至能感到不可名状的恐怖,遂远离或者停在点头之交。
她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禁忌啊!
无论行善或者行恶她都不会横加干扰,他们却因为这摸不到边界的活动区域感到害怕。
兴许只有神经极大条的生灵才能与她成为朋友。
这一次是不同的,她用的不再是自己经营的身份,这个寻常身份附带了一份寻常的人际关系,她想,维持这个框架的日常中说不定能有未知的收获。
第16章 等候9
花楹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但很快就抛弃了这份思考,提出另一个话题:“你知道我有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