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晏笑出来这一趟绝对是祸事，鬼修在除浮荼以外的魔域都不常见，而现在竟在凡尘遇见了，还碰到了魔域的城主
常冉余光一直注意着青蛮，看她模样知她并没看出晏笑异常，心里稍稍缓了口气
青蛮看晏笑小口小口咬着吃果子，等他把拳头大小的果子吃完，还没看出他哪里特殊来
心里知道常冉一行人对她没那么欢迎，也不想招人烦，主动告辞离开了
第五章
长河渐落，人迹稀少的凡尘处，十几匹鹿蜀四蹄不停，飞奔往仙域而去
“师父，榆次城的城主同浮荼城城主沉怨有什么恩怨啊？”
谁出门会随身携带琼香，还是特制的，云至动脑子一想就知道里面有事
“你注意到她头上的戴的点翠鎏金羽簪了吗？那是她的本命法器，名唤萃羽，是她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凤凰翎所炼化而成的
凤凰翎这种属火的至阳之物对付阴煞气最佳，像沉怨这种鬼修，阴气太重渡劫时往往九死一生，凤凰翎于他至关重要，千年前他去榆次城想用一些好不容易得来的昆吾石交换凤凰翎，青蛮不答应，后来沉怨强抢，青蛮修为不如沉怨，但她早有所防备，支撑不下去时孟极赶了过来，两人合力将沉怨打的不轻，梁子应该是那时结下的”
“哦”，原来是这样
“那师父，榆次城城主和我们关系很好吗？”
他听见青蛮说要去凡尘看他小师叔历劫，关系听起来很是熟稔
“魔域如今六位城主中，怀姜，青要，榆次，三城同我们仙域关系较为温和，仙域一些散修多半居与青要，榆次两城，你小师叔生性活泼，幼时便爱跑出去玩，结交朋友，同魔域城主流光，青蛮两人关系都不错”
云至一听，心里一喜，那点儿想法还没冒出头，耳边的风带着常冉警告的话吹的云至的心凉凉的
“但是你不要学，沈亦像你这么大的年纪时能跑着去魔域，活着回来被关禁闭，你这样的修为敢跑去魔域，师父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的魂儿”
云至：“……徒儿，知道了”
“师父那六城中的其他三城呢？”，云至蔫了会儿，重新追上常冉问道
“其他三城中乐游城是最为富庶繁华所在，凡是来者皆不拒，只是城主七苦不管事，秩序最乱，谁有实力谁就是老大，之前常常有人当街明抢，后来七苦就定了一个规矩，挑事者要是不能在一盏茶内杀死对方，他就杀了挑事者，这是乐游城唯一的一个规矩，他同青要城城主绛离一样，基本不出城，常年待在城中的朝暮楼里
而剩下的浮荼和章勿两城，城主沉怨与城主孟极厌恶修士，城中见不到一个修……”
“救命！仙长救命！仙长救命——！”
男子跌跌撞撞的向常冉一行人跑来，蓬头垢面，衣衫凌乱，疯疯癫癫的大喊道
“穷桀出世了！血煞他没有死！血煞穷桀出世了！！！”
“胡言乱语！”
常冉勒停鹿蜀，见他身上有灵气波动，还身着弟子服，呵斥道，“你是哪家弟子？怎敢口出狂言扰乱人心！”
“仙长，我，我”，他胡乱抹着脸上的眼泪，伸手指着他跑来的方向，哭喊道，“在下是万阳宗下一小宗门的弟子，师父今日派我出去，等我再回来……等我再回来，我宗门上下全死了啊！”
常冉闻言神情一凛，丹漆长鞭圈住下方人的腰身将人扔到云至身上，“带路！”
一行人披星戴月加快速度朝男子所说的方向赶，还未见到宗门大门，便已闻到了一股冲天的血气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门墙桌椅皆染红血
各个死尸模样凄惨无比，残肢断体四处散落，心肝脾肺血糊里拉的流了满地
云至等人看了一眼，连忙跑出门外干呕不止
“师兄”，旁边一个小弟子悄悄拽拽云至的衣袖，“你看”
云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恰逢阴阳交汇之时，天色呈现出一种黯淡至极的混沌灰色，月洞门里晏笑素白衣袍站在尸山血海的死人堆之间，面无表情，漆黑明亮的眼瞳无惊无惧，漠然的诡异可怖
事关穷桀，绝无小事
常冉除了给万阳宗传信外，也给宗门内传了消息
扭头见云至他们几人脸色煞白的难看，便让他们看着晏笑，自己在里面细细察看
云至几人刚目睹那副画面，心里对晏笑那张天真无知的脸庞都有些不舒服，尴尬的冲他笑笑，离得稍稍远了些
晏笑在原地站了会儿，他半垂着眼睑，纤长眼睫下的眼睛如同古井无波的死水
他转身走开了一小段距离，蹲在门外青石路上，脑袋凑近硕大的泥金女华，星管状的花瓣张扬绽放散发出淡淡的清雅香味
他细细的嗅嗅，眼中失望，小声呢喃道，“不是”
不过转而眼睛弯弯，嘴角上翘笑了起来，伸出小指头轻轻地摸了摸细长的花瓣，真心夸赞着，“你也很漂亮呢，也是香香的”
是他没见过的漂亮，没闻过的香味
旁边林中深处，太阳尚未升至天际最高，枝繁叶茂的林中遮了大部分的阳光投下更为暗淡的灰影，一身宽大素朴黑袍的男人徐徐从林中走来，他颀长挺拔，苍白的脸色弱化了他凌厉五官的锋芒感，凸显出年深日久的伶仃沉寂，即便手中提着热气腾腾的吃食，周身也不见无丝毫的烟火气息，如同游荡多年看惯了人间悲喜的孤魂野鬼
他古井无波的眸子在看见小巧的身影时微微一动，薄唇上勾，不见柔情
蹲在路边的一小团儿似有所感的抬头，林影深深中男人曲腿坐在树下，姿态慵懒闲适，朝他招招手
幽暗的眼底噙着笑意看着小不点儿眼中霎时亮光烁烁，飞快起身朝自己跑来，扑到自己怀中
“夷幽，我好想你啊”，他侧坐在男人的腿上，甜甜的说着，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停在夷幽的手上，凑上去，鼻翼动动，深吸一口气，馋嘴的舔舔嘴唇，歪着脑袋含蓄的问道，“夷幽，这个好吃吗？”
稚嫩天真的脸庞上竟透出几分狡黠来，聪慧的小傻子，夷幽心想，双手解开细草绳的小结，打开包装的纸，“酒酿蒸糕，特地给你买的，尝尝”
圆圆的酒酿蒸糕白白胖胖的摞在一起，每个上面都按着一颗不大的红枣，晏笑双手捧住，小小的咬一口，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好吃呀”
不是果子花香的甜，陌生的甜味吸引住晏笑的味蕾，专心品尝着与众不同的甜，任由夷幽抱住他摆弄成后背贴着男人胸膛的姿势
夷幽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冰凉的吐息令晏笑不适的缩了下脖子，“你怕吗？那里那么多死人”
“死人，不用怕的”，他嘴里吃着东西，话说的含糊不清
稚气生嫩的脸上是一副见过大场面见怪不怪的神情，不屑，淡漠
“有趣”
夷幽轻声笑道，“你完整的魂魄会不会是个极恶之人？整日里杀人饮血的？”
晏笑仔细想了一会儿，“应该不是”
顿了顿，他有点难过的接着说道，“我不厉害的”
“你觉得谁厉害？”，夷幽问他，“我厉害吗？”
晏笑毫不犹豫的摇摇头
“为什么？”，他好奇道
“夷幽生病了”
“身体冰些，脸色白些，不一定都是生病了”
夷幽解释完，听他摇头坚持道，“夷幽生病了”
和刚才一样，他脸上呈现出不符合他外貌的神情，严肃而认真
“夷幽的身体更冰了，脸色变得更白了，夷幽生病了”
他每说一句，夷幽的眉头便皱上几分
他确实很难受，他的魂魄无时无刻不濒临溃散，每次增进修为时魂魄都在撕扯，疼痛却不麻木
“咳——咳咳——”
夷幽猛地咳嗽起来，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毫不在乎的擦干唇角的血，抬眼时发现怀里的人哭了
“哭什么？”
晏笑声音沙哑着，了然于心的说道，“你要死了”
“死？”
他目光远眺，翠碧青峦，座座仙山浮于云端之上，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还懂这个？”
晏笑胡乱抹去眼泪，水洗过的眼睛明净无比，悲切，哀伤，怜悯，不舍，害怕……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眼中，“流血，会死的”
夷幽拇指拨弄着晏笑因哭泣流泪而黏在一起的羽睫，和眼中的伤心不同，他泪痕涟涟的脸上平静坦然，似乎已经接受了夷幽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