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威从看着病房外的许毅,面无表情地说道。
许毅双手抱头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灰色衬衫袖口还有点点血迹,闻言,抬头看着张威,“没事了,那就好……没事就好……”
张伟看着好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哪里还有许家二少意气风发的样子,这个陆溪桥是什么人,被你养了这么久还能玩自杀?他有心情玩你有时间陪他耗吗?”
许毅只是摇摇头,将手埋入掌心,不再说话。
走廊传来脚步声,不一会,一双精致的手工皮鞋停在了许毅面前,许毅抬头看了看来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青弦哥。”
黎青弦单膝蹲在许毅面前,毫不在意手臂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垂在了地面上,先帮许毅卷了卷溅上血滴的袖口,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他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没事了,人没事就行,其他的等他醒来再说。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黎青弦叠好手帕又塞回胸前口袋,温和的说道。他本就长了一张毫无攻击性的脸,柔和的声音更是能够让人平静下来。许毅崩溃的看着黎青弦,像是脱了力般喃喃道,“那是我送他的……”
黎青弦直起身将许毅抱住,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拍着不停安抚着,“嗯……没事,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许毅不停的地上重复着,“那是我送他的……那把刀……我逼他挂在钥匙上……如果……”
黎青弦打断许毅的自责,“不是你的错,小毅,你送给他的那一刻,那把刀是承担了美好的祝愿的,它本质是美好的东西。所以,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
许毅将头顶在黎青弦肩膀上,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黎青弦反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缓声说道,“外面华卓的记者已经得到消息了,堵在大门口,我让象形在和华卓那边协调,你现在这个样子待会出去不太好,去洗一下吧,我让助理给你带了套衣服过来。”
许毅慢慢将头抬起来,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黎青弦似是明白他想说什么,温和地笑了笑,“你放心,他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事。”
许毅明白陆溪桥割腕这件事引起了太大的关注,现在还没被报道出来是黎青弦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帮他压了,可是如果他迟迟不出面,华卓那边无论如何还是会以利益为上。
他轻轻地冲着黎青弦点了点头,黎青弦看似温和,但是只要他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能做到,若说他们这群狐朋狗友最信任的人,也就是黎青弦了。
黎青弦看着许毅拖着步子走到隔壁病房后,坐在了许毅坐过的椅子上,打开助理给他的陆溪桥的档案细细看了起来。从头看到尾,他眉头微微皱起又放下,合上档案,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急促且带有攻击性,一如它的主人。
楚文瞻像是刚从谈判桌上下来,领带还没有解,手臂上搭着深蓝色的西装外套,看到黎青弦之后放缓了脚步,盯着他走过来,视线像是黏在了他身上,怎么都甩不掉。
“小瞻不是在京城?这个点怎么过来了?还有飞机?”黎青弦面色不改,温和地笑着问楚文瞻,毫无攻击性。
楚文瞻没有说话,默默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理所应当般将黎青弦搭在座椅上的西服拿起来叠好,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搁在腿上。
黎青弦毫不在意,站起来透过病房的玻璃看了看陆溪桥的动静,发现人还没醒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坐的位置和刚才近乎无差,让楚文瞻找不到攻击的借口。
楚文瞻似乎有心事,并没有在意黎青弦的动作,他早晨知道了那个秘密之后立刻让助理买了票来凤城,甚至比许毅到的还早些,此刻坐在人身边了,满腹话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哪里还有谈判桌上那指点江山的样子。
黎青弦也无暇关注楚文瞻的满腹心事,因为陆溪桥醒了。他给给楚文瞻做了个手势让他坐着别动,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陆溪桥睁开眼睛第一秒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他挣扎着想要下床,但浑身却毫无力气。干呕了两下后,脸上贴上了一个装着温水的纸杯。
“深呼吸,平静一下,没关系的,要不要喝口水?”
陆溪桥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男人长了一张略显平凡的脸,戴着一个金丝边眼镜,看起来人畜无害。此时眼中带着笑意看着他,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要靠近,竟让陆溪桥慢慢放下防备,就着男人的手喝了一口,是甜的。
“张威说你失血过多,刚醒来可能会有一点头晕,所以水里加了点糖。”男人将水杯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陆溪桥这才注意到他一直是单膝跪地喂他。
“你是谁?”刚喝完水的喉咙却也略带沙哑。
“我叫黎青弦,是小毅的朋友。”黎青弦一边回答一边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陆溪桥身旁。
“嗯……”陆溪桥听到许毅的名字,略微向反方向偏了偏头,应了一声。
“好吧,说是朋友,更像是知心大哥哥,也没大他们几岁,偏偏从小到大出了什么事都喜欢让我出面解决,就像是跟在他们身后擦屁股的老妈子。”黎青弦伸手将陆溪桥身上的被子又盖了盖,动作轻柔像是做惯了一般,见陆溪桥没有反应也不管,只自顾自地说着。
“所以呢,后来他们这群比我小不了多少的小屁孩做事就愈发肆无忌惮,出了事有青弦哥哥撑着,爸妈也不会知道,就什么都敢做。”
“后来我生了一场病去美国治疗、上学,他们才渐渐知道下手的轻重,但从小被宠到大,想要什么基本没有得不到的,所以吓到你了吧?”
陆溪桥并没有反应,只是将头在枕头上蹭了蹭,黎青弦便知道他在听。
“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世界上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也有那么多身世悲惨、怀才不遇、突发疾病、甚至不公平的事情出现,若是每出现不顺心的事情就要剑走偏锋,那世界上就没有人了。”
黎青弦说着,从内袋掏出一只钢笔,从旁边的医嘱本上随意撕下一页写了一串号码,轻轻放在陆溪桥手边。
“小毅那个孩子我知道,虽然痴长他几岁,但是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他心眼不坏,就是喜欢人的方式有些偏激,控制欲强了些,正常人会有些受不了。小毅喜欢你,那我便也腆着脸说是你哥哥了,如果你真的受不了他想要离开他,就和我联系吧,我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在他们面前,也是有些分量的。”说完,黎青弦重新拿起床头柜上已经变凉的纸杯,走到旁边加了一些温水重新放下,隔着被子轻拍两下陆溪桥的肩膀,起身走了出去。
陆溪桥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右手边黎青弦留下的纸条,突然伸出手紧紧攥住,眼角泪水无声地流下。
“阿毅出来了,见你在里面又怕陆溪桥见到他再一次想不开,就先去处理这次的公关了。”楚文瞻保持在椅子上的动作没有变,仰头盯着黎青弦说道。
“嗯,待会进去也好,让陆溪桥先平静一点。”黎青弦说着又重新以同样的姿势坐在同样的位置上,楚文瞻这时才有种怪异感,黎青弦坐的太板正,无论是以什么姿态,上半身像是刻意的一动不动。他突然伸手紧紧捏住黎青弦的手臂,听的身边人抽吸一声。
“你!”楚文瞻这才控制不住般猛地站起身,揪着黎青弦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动静太大惊动了一边医生值班室里的张威。
“阿瞻!你做什么呢!这里是医院,一个许毅疯还不够,你也来,深怕华卓他们没东西写是吗?”
楚文瞻看着黎青弦因吃痛而皱起的眉,狠狠闭了闭眼将人放开,又半跪在他面前学着记忆中的模样帮他抚平衣领上的褶皱,一遍一遍,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张威看着眼前的景象,一瞬间像是回到了17岁时,他们和华卓的公子哥打架,打的惨烈,谁都没讨着好,楚文瞻挂彩尤其严重,嘴角都开裂了,垂头丧气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黎青弦也像这样半跪在他面前,掏出手帕帮他擦脸上的脏东西……
如今光影变幻,人还是那群人,黎青弦却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