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三端着刚接好的咖啡小心跟在他身后:“那个,陆律,王律上午还没给我安排工作,你能给我安排一下工作吗?”
陆铖侧脸看了她一眼:“咖啡接好了,去我办公室。给你安排写份答辩状。”
“好啊好啊!”沈衡三兴奋,手背却被晃动溅出的咖啡滴到,疼得缩手。
“小心!”陆铖眼神严肃,看了沈衡三一眼,沈衡三有点尴尬。
陆铖再次警告:“做事不要太毛躁。”
沈衡三还记得第一次他对她说小心是让她不要弄乱资料顺序,现在再让她小心估计是让她不要浪费咖啡吧,她背过手,随意在外套上擦了擦被滴到的手背:“陆律,我能请教你一个法律问题吗?”
陆铖想不明白这小女孩为何总是不按牌理出牌,上一句还在接受批评,下一句就转移话题了:“说。”
“假如员工在公司的茶水间被咖啡烫到手,算不算工伤?”沈衡三看着陆铖严肃的脸,马上改口,“我不是说我,我是刚好从刚才的事件引发了一点对法律问题的思考,所以需要请教你。”
“你可以再深入思考一下。”陆铖转身,“五分钟后去我办公室。”
沈衡三再次看着陆铖的背影。陆铖是个高个子,高个子的优势就是,在人群中分外显眼一些。她和他认识的四天以来,他总是穿整套的西装,发型一丝不苟,衣着干净利落,说话简洁有力,和她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糟糕了,难道她的审美真的变了,她前男友是大学篮球队队长,她高中的初恋是隔壁班的班草。一个阳光开朗,一个羞涩可爱,以上两种类型,陆铖都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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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铖回到办公室,放下咖啡杯,拿起手机。
手机微信里还有一则未回复的消息,来自戴融。戴融问他晚上是否有空,如果有空可以一起去她认为还不错的饭店吃个饭,消息里还很细心地附上了店里的菜色。信息他看到了,那些精致的菜看上去确实有些吸引力,只是一下子不确定如何回复。
戴融采取主动,至少说明戴融对他有意。只不过,他却还没十分确定,若是吃了这顿饭,二人是不是便要随着这个节奏继续发展下去。虽然他觉得不能太武断地拒绝一个可能的机会,但他此刻也确实对这场约会提不起很高的兴致。
叩叩,门被敲响。
“进来。”
沈衡三推开门,走了进来:“陆律。”
陆律抬头,对方笑容明媚灿烂,瞬间有点回不过神,他整理神色:“有事?”
沈衡三愣了一下:“陆律,你说让我五分钟后进来,现在已经五分钟了。”
陆铖这才察觉自己恍神得厉害。他从桌面层层叠叠的材料中拿出一份材料:“是这样,朋友让我帮忙处理的一个案子,你看看,起草一份答辩状。”
沈衡三接过去:“起诉离婚?起诉要分1200万财产,还有车子,股票,哇,好有钱。”
陆铖打断她的感叹:“把它当工作对待,不要当八卦。下午下班前能不能给我初稿以及初步应诉意见?”
沈衡三皱眉,答辩状她还勉强知道是什么,初步应诉意见,那是什么?她勉强开口:“陆律——我觉得可能有点难度。”
陆铖看着她,表情并不像开玩笑:“昨晚是谁说要做不同类型的工作,好写实习报告的?”
沈衡三嗯了一声,小声解释:“我的意思不是不做。陆律,我只是怕我做不好。”
“做不做得好是你的能力问题,你刚才给我的反应,是态度问题。”陆铖脸色不变但语气严肃,“认真看材料,下午下班前把结果交给我。”
沈衡三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我知道了,陆律。”默默地把“对不起”三个字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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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沈衡三带着几十页材料回到座位上,林娇娜瞟了她一眼:“这是什么?你又要复印啦?”
沈衡三摇头:“不是,陆律让我写答辩状。”
闻言,王天成和李子文都凑了过来:“什么案件?让你自己写?”
沈衡三有些泄气:“离婚案件。”
王天成从她手上拿了材料,随手翻了翻:“哇原被告这么有钱,不知道老板收多少律师费呢?”
沈衡三眨眼:“我们老板是不是很有钱?”
“创始合伙人,肯定有钱了。”王天成打量了一下沈衡三,“你爸也是律师,你不清楚?”
“我爸是普通律师,没钱的。”沈衡三才不研究她爸有多少钱,又问,“陆律具体多有钱?”
“去年收入好像全所第三吧。”
“第三?我们的老板怎么可以不是第一呢?”沈衡三握紧拳头,“今年我们老板一定要做全所收入第一名!”
“第三名也是七位数到八位数之间。”王天成一副觉得她没看过世面的样子,转身回了自己的工位。
沈衡三啊了一声:“王律,先别走,这个案件,你能教教我怎么写嘛?”
王天成看她一眼:“你先试着自己写。文书都是写了要改,改了又改的,何况陆律要求那么高,你千万别想着一次定稿。我还要处理我的工作,下周连续开三天庭呢。”
沈衡三哦了一声,看看李子文和林娇娜已经重新坐回原位,继续忙她们自己的事情。
好吧,职场上的工作又不是做小组作业,看来她还是要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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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衡三从百度上搜索了一下答辩状的格式,又把原告和被告的信息都输入文档里,然后就陷入了迷茫。
答辩意见:是同意离婚,还是不同意离婚?是同意分家产,还是不同意分家产?原告说被告出轨,还提交了几份开房记录和几张床照,她该怎么反驳?她甚至不知道照片上的男主角是不是被告呀,有没有可能是P图呢?
天哪,沈衡三觉得自己的头在发胀。陆铖只交给她这么一份材料,其他什么也没说,她该怎么写?就等于交给她一堆面粉,最后让她做出一张大饼,大饼啊大饼,你是怎么从一堆面粉变成一张大饼的?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陆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门还紧闭着,看起来此时不宜打扰。虽然她自问脸皮够厚,但刚刚被训斥了几句,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嬉皮笑脸了。
如果说十分钟前她在茶水间仿似陷入了一种名叫暗恋的情绪,那么现在她的灰心如同失恋。
果然,职场残酷。什么关系户,什么走后门,最多只是侥幸拿到比赛资格,等真正上了跑道,只有真正优秀的人才会一往无前。以她对陆铖老板有限的了解,他才不会因为她老妈是他的老师就对她高看一眼呢。
想到她亲妈,沈衡三灵光一闪,如同想起救星。虽然亲妈是教刑法不是处理离婚案件的,但好歹做过几年律师,老妈的经验用来指教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拿起手机,偷偷溜到洗手间给许静打电话,许静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天要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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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铖一直认为对员工严格并不是一件错事。强将下无弱兵,对他而言,提出严格要求,能最大限度地提高用人的效率,减轻自己的工作负担。对那些和他合作的年轻人而言,他们也能得到充分有效的锻炼,快速成长。就如同之前团队内的两个助理,跟着他三年,从当年的小助理到现在已经请辞、成为独当一面的律师,这样的结果显然佐证了他的想法。
所以,他才会把朋友唐家俊的离婚案件交给沈衡三,让她尝试着去处理。他当然知道她目前的能力不足以妥善完成这个工作任务,他也并不期待她能交给他一个多么完美的结果,但他只是想带着她入门,了解一下这个行业的门道,知道这个行业大概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他现在对她略有提点,除了许静的拜托之外,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他愿意对自己承认,当时她笑容灿烂问他可不可以交给她复印之外的其他工作时,他对她的笑容瞬间产生了极其诡异的心动。
可是,她刚才的表现,并不让他满意。
他戴上眼镜,决定处理另一项需要处理的私事:尽快决定今晚要不要和戴融一起吃饭。
他拿起手机,还没想到怎么回复,忽然又想到了沈衡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