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熙便将那日带着朋友去吃传言中的蒸糕,结果得知此蒸糕非彼蒸糕,闹出了大笑话的事,说给皇上听。
本来那吴明熙天生口才佳,说起故事来有声有色,皇上听到香满楼老板娘叉着腰堵在门口,不许二人走,说二人吃霸王餐,二人窘迫到差点没钻地缝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言非虚?”
“如此之事,我哪里编得出来,还请皇上明鉴。”
“你那好友却也是受你连累了。”
“他如今还生着气呢。”
“倒也不值得生这么久的气,你那好友也不是大度之人呐。”
“话虽如此,只是此事于我无妨,毕竟我一个外地小子,没人认识,只是我那好友,乃礼部尚书沈大人之子,恰好当晚被人认了出来,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也不知道有心之人会不会以此大做文章。”
皇上重复了一遍:“沈大人之子?你是说沈景沐?”
“正是他。”
“那怪不得了。”皇上想起前几日户部刘大人说的沈景沐无钱付账,吃了个霸王餐之事,恰恰是对上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的宝贝女儿德阳公主深夜跑去西九巷做什么。
“那日你遇到公主,可知她要做何事?”
“为臣不知,但她似乎与下人走散了,我担心她一个女儿家独自在胡同里不安全,于是便结伴走了一路。”
皇上点点头,心中不由欣喜了起来。一来,这么一说,女儿估计是与下人走散,一路胡乱走着,便走到了西九巷附近。二来,新科状元吴明熙并不是一个品行有损之人。三来,这吴明熙与女儿……两个小年轻还是挺有缘分的。
于是皇上便又与吴明熙闲聊了一番,多方问了他的情况,这时,皇上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身旁的掌事太监忙递上一杯茶,皇上喝了茶,止住了咳嗽。
却突然,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前方,半天说不出话,脸庞肌肉开始抽搐,嘴角竟流出乌黑的血!
吴明熙忙上前扶住皇上,皇上用力抓住吴明熙的手,嘴巴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皇上,您说什么?”吴明熙俯身将耳朵凑近皇上的嘴边,但皇上此时却只有喘气,仿佛舌头已经僵硬。
突然,吴明熙感觉到掌心里,皇上的手指在用力滑动。他低头看下去,只见皇上颤抖着,在他的手心,写下来一个“大”字。最后,皇上的手指停留在“大”的一撇之处。
吴明熙看过去,只见皇上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前方,嘴角和鼻腔均流出污血,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头探探皇上的鼻息,好在尚有一丝气,但时有时断开,已是气若游丝。
他赶紧令身旁的太监们传太医,但是太监们回道:“已经去请太后了。”
“此时不请太医,请太后作甚!”吴明熙怒吼。
“这……太后会带着太医过来。”
话音未落,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慈祥的老太太,她一看见吴明熙怀中的皇上,竟要晕厥一般。
身边人赶紧将老太太扶住:“太后,请保重啊。”
那太后一抬手:“太医快去看看,苍天啊,我的儿啊……”
太医上前诊脉,又探探鼻息:“皇上,已经……驾崩了……”
吴明熙听了这话,一愣,明明人还有气。他突然想起,前世皇上确实将于次月驾崩,但却并不是今日。
为何皇上驾崩的时间突然早了几日,而且竟如此突然,像是中了毒,到底是何人下毒,究竟有何阴谋。
吴明熙瞪了太医一眼:“太医,您再看看。皇上真的已经驾崩了吗?”
太医被唬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太后啊,奴才不敢胡言啊,皇上确实已经没了脉搏和呼吸啊。”
太后被众人拥住,发出颤抖的声音:“造孽啊,皇上……究竟是何缘故……突然造此劫难……苍天啊,你收了我吧,我已经活够了,我朝不可没有皇上啊!”
太医颤颤巍巍地跪倒在众人面前:“回禀太后,皇上乃是由于长期服用丹药,血液淤稠,气血堵塞,突然中风导致……”
“中风?”吴明熙低声重复了一遍,心想这明眼人一看便是中毒身亡吧。
但太后并未质疑,只一个劲儿地喊苍天。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神如利剑般地看着吴明熙:“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旁边太监回:“这是新科状元。皇上刚才与他讲着话。”
太后抬起下巴,看着吴明熙:“皇上临终前可有说了什么?”
吴明熙突然冒出一身冷汗,难不成自己今生还没有大富大贵,庇佑家人,就要卷入一桩朝廷阴谋之中。
他判断了一下形势,既然太医已经诊断皇上是中风,那他们很有理由说是自己将皇上气成中风的,如今之计,只有顺着太后、太医等人的意思了。
于是吴明熙跪在地上:“回禀太后,皇上刚才与我谈论天下大事,说起如今边疆动乱,皇上忧愁不已,但皇上又说起如今我朝人才济济,官员清廉,皇上又放声大笑了。笑过之后,便……”
太医听了这话,忙接嘴道:“那便是了,皇上气血已然淤堵,不宜大喜大悲。”
太后看着吴明熙,眼中流露出一丝凶光,但转眼便转成悲痛:“我儿啊,皆是太累了啊,这管理一个国家多不容易啊,他一心只记挂着朝堂之事,才……”
吴明熙赌了一把,他堵太后不会灭口,如果他被太后以惹怒皇上,导致皇上中风之名处死,那天下人必然心中有疑虑,毕竟皇上驾崩之时,只有他一人在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而如今,吴明熙明显顺着太后太医等人的意思,将皇上情绪激动导致中风身亡的故事编得更加完整,他就变成了一个故事最有利的目击者。
况且,他表现得如此,太后必定能看出来,吴明熙是忌惮她的,不敢与她为敌。必然会暂时留下他。吴明熙打了一个赌,赌自己能暂时安全。
太后做戏做全套,也不知是真是假,一直哭嚎着苍天后,便晕厥了过去,太医忙令人将太后扶回寝宫。另一些人则将皇上盖上了黄色的布,吴明熙不忍多看。太监指引着吴明熙出了皇宫。
第二日,太后上朝,宣告文武百官,皇上驾崩,朝堂不可一日无君主,乃令首辅大臣们商议。
可怜皇上无子,众人面面相觑。此时,一人上前:“皇上无子,如今只能从亲王之中挑选一个德才兼备之人。”
众人皆称是。
“那你们有何提议之人?”
事发过于突然,大部分官员们还没有想好要占哪条队呢,便迎来了这一天。一时朝堂中又安静了下来。
又一人上前:“依为臣看,各亲王均年事已高,恐不合适,唯有在世子中挑选一人,由太后垂帘听政方可。”
太后默默点了点头。站在下面的亲王们瞅见这个小动作,得了,自个儿是没戏唱了。看看这老狐狸看中哪家的儿子吧。
“谁说亲王们均年事已高,东平王爷不是正当年吗?”一人嘀咕道。
东平王爷蓝衡站在旁边,被这话惊得脸煞白。平日不知道是得罪了谁,竟在这时下了这个狠招,他蓝衡确实年轻,但是他名义上是过继给东平王妃的,血脉不纯,怎么可能会挑选他。这不是将他摆上台面任人嘲讽吗?
果然立马有声音传起:“拥立新君,当然得看血脉。东平王虽然年轻,但毕竟是旁系过继的。”
蓝衡松了口气,还好这话说得还比较轻,没说他来历不明。
又有一人上前:“若看血脉亲近,那先皇之同胞兄弟顺亲王的血脉最近,顺亲王小世子天生聪颖、秉性纯良。为臣斗胆,请太后明察。”
此时,顺亲王又吓得一激灵,心想我那儿子我还不知道,跟天生聪颖、秉性纯良离得十万八千里,从小不爱读书,性格任性顽劣,都是被我宠坏了,如今还名声不好,说什么不学无术,宠爱伶人之类。顺亲王本想着就任着儿子承袭了王位,当个逍遥王爷便罢了,指望不了他,等将来指望着孙子。
可谁料,太后却似乎若有所思:“蓝律那孩子,哀家看着也不错。是个又聪明又孝顺的孩子。”
顺亲王吓得跪在地上:“太后明察,小儿顽劣,恐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