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搓开筷子,在登机口分食早餐。
“……我说。”隔了两排座椅的季秋阳嚼着刚刚从汉堡王买的巨无霸,满脸郁卒,“轻妹儿和我天儿未免过于老夫老妻了吧——”
身边的苏梦囡神情倒是平淡,想说什么,却突然间说不出口了。
思绪忽然回到新年假期,随父母应酬,席间,巧遇沈骊天的父亲,那位英才集团的掌门人笑容随和,却无意提到,这次USAD美国决赛后,将要送沈骊天出国留学…将熟未熟的水蜜桃即将面临异国分离,那么,它还能如他们所愿,长成甜汁满溢的果实么?还是,像太多无疾而终的校园恋情一样,终将被现实的寒风敲打,凋零在春天到来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啦~
第29章 风雨欲来
飞机在天黑前抵达檀香山,从传送带领到行李,季秋阳就迫不及待掏出手机,在谷歌地图上寻找“那家三年前吃过的巨好吃”汉堡连锁店,苏梦囡累得够呛,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满脸困意,用力将过关的证件材料从包里扯出来,见夏轻轻还有精力倚在粘满贴纸的行李箱上,伙同沈骊天一起打游戏,吃惊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大哥大姐…你们都不累的吗?”
“不呀,就是有点儿饿。”夏轻轻“啊”一声,手指点得飞快,嘴里连胜嚷,“追追追!对面法师残血!一波一波——”长途飞行对她来说实属家常便饭,通常落地没几个小时又要飞去另一个大洲,早已将娇娇女儿身锻造成钢筋铁骨,又怎么会累呢。
“……”苏梦囡无语地瞧她一眼,抬手将脸侧乱蓬蓬的发丝抚平,眼神乱飘,来回游荡几秒,忽然定住。到达大厅灯光炽亮,映照着沈骊天浓艳的五官,他穿极简的白衣黑裤,衬衫纽扣解开两粒,露出线条分明的喉结和嶙峋锁骨,经过漫长的飞行依然拥有彻底的冷与干净,看得她喉咙发紧,心底酸涩,酸得几乎绞起来。
一局游戏结束,视线里的身影一动,他放下手机,目光从屏幕离开,停在夏轻轻脸上,少年漂亮的笑眼被柔软睫毛覆住,令他看向她的眼神,朦胧又深浓。他嘴角带笑,伸到女孩面前的掌心,躺着枚锡纸包裹的巧克力球,“给。”
“诶?”夏轻轻惊讶一声,“你不是说,飞过日界线时就吃完了么?”拿过来剥开,咬进嘴里,即刻,她挺俏的鼻子满足地皱了一下,有种稚拙的可爱,沈骊天垂眼瞧着她,笑出一声。
隔着空气,苏梦囡垂下眼睛。她感觉嗓子有点儿痒,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那些“万一他俩被棒打鸳鸯,那么我是不是又有了机会”之类的遐想,让她的眼底和心尖一直被热腾腾地烫着,但此时此景,如万根冰凌抵在胸口,压迫得她不由自主后退千万步。
“兄弟。”季秋阳拎着塞得满满当当的食物袋走过来,拍一拍她肩膀,压低声音,眼睛倒挺真诚,“听哥的,不爱就不爱,下一个更帅。”
苏梦囡揉下鼻尖,忍住了泪水,又气又笑,白眼都懒得翻给他,“滚滚滚。”
“同学们,集合了。”落后几步的林濯风追上他们,推一推眼镜,提醒推着行李睡眼惺忪的队员,特别是季秋阳,“都在这儿别动,我去买巴士票。”
沈骊天双手收在裤兜,淡淡说,“学长,我在Uber约好了车。”
“会不会太浪费了…”林濯风眉心一皱,面露犹豫,但看着队员们眼神溃散,几乎就要一头栽倒睡过去的疲惫模样,又打消了拒绝的念头,“好。”停了半秒,对他说,“回去把账单发给我。”
沈骊天无所谓地笑了笑,低头查看司机位置,这时,屏幕顶端推送来一条新消息,他随手划过,将车子坐标报给众人之后,才点进去看,冷清的微信对话框里,是来自沈崖安简短的一句,“我明日抵美,决赛后顺道和你拜访几位常春藤教授,商量申请学校事宜。”字字如钉,寸步不让。
夜色渐深,月亮飘在头顶,冷眼俯视人间,即便深冬,此时异国仍热风和融,洋溢着花团锦簇的喧嚣,燥热得连件长袖薄衬衫都穿不住,可沈骊天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棵披满霜雪的青松,独自伫立在严冬峭壁之上,一身皮肉无法为他御寒。
“骊天?”时明时灭的车厢,斑驳的霓虹掠过脸上,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清脆的甜嗓淌进耳朵,连同她柔软的手指一起,在黑暗中牵住他的衣袖和心魂,“你困了吗?”
他的嘴角习惯性地上扬,“嗯。”简单的一声,裹着久违的冷意,淡得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却让夏轻轻心下一怔,她隔着窗外靡靡燃起的霓虹望着沈骊天,他艳丽的眉眼浸在月光中,像文艺电影里苍白悒郁的男主角,垂眸凝视她时,眼睛是一种接近黑色的灰。
沈骊天目光微低,笑着问:“怎么了?”
“没。“她迟疑,随后小幅度摇头,将瘦窄的肩膀提了提,凑近他,让两人手臂亲密地挨着,“那…你靠着我睡一会儿?”
片刻,轻微下沉的力道压在她的左肩,男生清越的一声“谢谢”,像花枝垂进春风,小舟落到水面,让夏轻轻不由一僵。血脉鼓噪的轰隆声中,她清楚听到自己的心门被大风用力吹开,有星光洒进来,他合眼倚得安稳,羽睫轻轻地垂着,好似温柔的夜。
*
“几点了…”翌日清早,苏梦囡从蓬乱的雪被里抬起头,神色萎顿,一夜睡眠仍未敛去疲惫,瞧见夏轻轻穿好了运动背心和短裤,对着落地镜编辫子,她睁圆眼睛,满脸崩溃,“你还要晨跑?苍天啊…”
“去趟商场,骊天计算器忘带了。”说话间,夏轻轻已经将一头浓密黑发绑成蓬松的麻花辫,从白色渔夫帽里清纯地垂下,她没戴眼镜,却顶着副淡蓝薄口罩,房间昏暗光线里,看不太清面容,唯见额头饱满雪白,鼻梁的曲线像兰铃垂下,巴掌小脸笼着层淡淡的柔美,“梦囡,需要帮你带什么吗?”声音也轻缈得仿佛从梦里传出。
“都带齐了,不用。”苏梦囡抬手揉了揉额角,将胳膊收回被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想说什么,却又砸砸嘴,没滋没味地收了声,只感觉自己的嗅觉和大脑全被她身上的橙花香占满了,于是改口说,“买瓶沐浴露吧,薄荷味的。”
决赛设在普纳荷高中,附近的酒店远离度假区,因此游客不多,聚在一起打闹聊天的,多半是像他们一样来自各个国家的参赛学生,全都穿着背心沙滩裤,踢踏人字凉拖,笑闹着将黄紫相间的排球抛来抛去。夏轻轻将遮阳帽拉高一些,越过开放式的酒店大厅和街旁深绿的热带树木,望见湛蓝海水在白色沙滩上拍浪。
下一秒,冰凉掠过左腮,她“哇”一声蹦开,却见沈骊天一身清爽的白衫淡蓝亚麻裤,宽大墨镜下双眼笑得弯起,“早啊。”手里捏着方才的作案工具。夏轻轻瞪他一眼,利索地夺过冒着冷气的果汁罐,毫不留情向他白皙的脖子按去,沈骊天灵活几下躲避开,懒洋洋地插兜向外走,气得她追上前要去拍打他的手臂,脚下没留神,拖鞋都跑掉一只。
咬着吸管,一瓶冷饮没喝完,招牌鲜亮的商场便出现拐角处,艳阳刺目,晒得人睁不开眼。忽然,沈骊天抓住夏轻轻的手腕,将她往背后一藏,同时迅速侧过头,将自己的墨镜扣到她的小脸上,低声提醒,“口罩戴好,有人在拍视频,小心入镜。”
“…噢。”女孩乖乖缩在他平且宽的肩后,忽闪着灵动的鹿眼,仰头观赏他下巴和鼻梁流畅漂亮的弧度,热风鼓鼓的日光里,少年春色三分被照耀出七分倜傥十分俊美,简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她不合时宜地想:要是骊天儿出道,向天歌顶级流量的位置恐怕要拱手让人了…唔,只是一旦恋情曝光,自己肯定会被喷得很惨…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在脑海,就像道微型闪电,倏地劈在夏轻轻心尖,震得她心脏发麻,眼神也乱了…
商场的冷气迎面扑来,凉得她一哆嗦,思绪瞬间回笼,却消除不了面颊上渐渐蔓延开的热度,沈骊天看她一眼,感到奇怪,又有点担心,“不舒服吗?是不是中暑了,怎么进到里面,你的脸反而更红?”
“哎呀,太热了嘛。”夏轻轻咽了下口水,双手在腮边扇着,偏过头不看他。沈骊天顿了一瞬,忽然朝她走近一步,伸手贴在她额头,“嗯?”了声,不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