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琳姐说过,感到痒,就说明末端的毛细血管破了。夏轻轻挠了挠鼻子,摸出手机去验证这个存在于记忆中的结论,发现通知栏里躺着一条来自方楚心的信息。
“谢谢你帮助天歌,拿下这个角色。”
读罢,夏轻轻眼里有笑,心中一空,将事实告知给她,“别误会,我只是尊重我的工作,才选择的他。您和他都没有这个份量,能让我违背自己的职业道德。”
发出去前,她想了想,又将最后一句删除。会愤怒,是因为在乎。既然她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方楚心以及过去,那就不必再将自己情绪化的一面,展露给曾经的母亲。
*
天未黑透,就得以早早收工回家,夏轻轻将浓密厚实的一头半湿乌发摊开洒满在沙发扶手,晒干上面的橘子味,瘦薄的身子晃在宽松的格纹睡袍里,她单手托着腮趴在抱枕上,睫毛眨眨咬住笔头,交叉着一双雪白细腻的小腿,边跟着音响里的音乐轻轻摇晃,边往日记本里,写下今天的影子。
“他淌下的汗珠,同时也滴进了我的眼睛。当时,我凝视着他,睫毛拼命眨眨,才勉强压下涌到视线里的水光。如果谁拥有上帝视角的话,一定能发现我的眼睛湿雾蒙蒙的,像是要哭,嘴角却矛盾着,因为它在笑。其实对于孟仲平周荞桉之流,我是真的不在意,丝毫不放在心上。因为爸爸以前总说,无视就是最大的蔑视,宝宝,你何曾见过狮子会为蚊虫的叮咬大动肝火?他们不配伤害我,也根本伤不到我,沈骊天他…不用如此这般郑重对待这些的。只是…被人真心维护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好呀。就像,方才还令我酸涩不已的柠檬汁里,开出了一朵小花…”
吵醒她的,是一阵丁零零的铃声,关于沈骊天的文字摊在眼前,而他清越的嗓音,响在耳边,“帮你看护留守试卷的酬劳呢?”
夏轻轻抬起眼,将睫毛落在鼻梁的影子掀高,望向展示柜上那颗足以让沈骊天这个死忠粉疯狂的、签满全体队员名字的篮球,脚趾愉悦地踩了踩空气,告诉他,“寒假给你~”
“要不您暑假再给我吧。”他在那边吊儿郎当地说着,嗓音懒洋洋的。
她嘴角微扬,“成啊。”
很轻的一声笑,从听筒里传出,变成一根洁白的羽毛,挠啊挠,让她感觉心尖儿和耳朵同时发痒。
“我在你家楼下。”于是他成功的,听见对面的女孩发出一道声线极尖的惊呼。
飞快将头发拨弄到腮前,夏轻轻戴上眼镜拱进皮靴,在菱形格纹毛衣和牛仔裤外套件绒绒的毛呢娃娃领大衣,抓起手机塞进衣兜,让自己用最短的时间,跑到沈骊天的面前。
他单腿撑地,坐在自行车上,裹得黑色羽绒服外露出的下颌线条白皙俊朗,灯光下少年的眼睛绮丽如梦,鼻梁边的红痣艳丽更胜朱砂,让她不得不低下眼帘,专注盯着自己漆亮精致的鞋尖,小声哼唧,“你怎么来啦?”
“你说呢?”他的目光落在她柔软的发顶,等了又等,等不到她的眼睛,便觉得十分有趣,所以便故意用好奇的声音,笑着问,“你家门口经常能捡到钱吗?看得这么认真。”
她的声音闷闷的,从厚重的刘海后传出来,“嗯。”
显然正在发呆,没等他愉快地朗笑出声,她自己率先反应过来,抬起头来,又抬起羞愤的目光,“你过来这边,就是专程逗我玩儿?”
还是不看沈骊天的眼睛,只关注盯着,寒冷的冬夜为他送上的一对冻得通红的耳朵。
穿过茫茫黑夜,夏轻轻跟在沈骊天身边,随他爬到景山公园山顶的亭子,灯火通明的北京城在她脚下壮观地铺开,她忍不住半个小时内第二十六次反思。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了一个憨头憨脑的傻子,大半夜不在温暖的家里呆着浪费时间,反而乖乖被沈骊天拐跑,趁着月黑风高来爬山?!
这是什么神奇的养生趴?
年轻的男孩女孩肩并肩,故宫端肃苍郁,云在天上走,却不慎碰撞在一起,扑簌簌地掉落一片,又一片。
“哇!下雪了!”女孩惊喜的嗓音在耳边传来,她伸出手指,顽皮地去抓雪瓣,却浑然不知,自己的鼻尖正融化着一朵晶莹的雪花,很快就被皮肤烘干,变成湿漉漉的水滴。
沈骊天的唇角无声勾起,他低下头,凑在她耳边,嗓音比晚风还轻柔,“你可以答应,也可以拒绝,但我希望你真心回答,我的第三个要求。”少年漂亮的褐眸落满雪光,莹莹明亮,胜过万千美景。
“轻轻,和我一起,考上清华。”
呱噪的蝉鸣是她的听觉,海上的排排涌浪是她的心跳,点燃的灯笼是她的眼睛,而含苞沉默的玫瑰,是她的唇。
在玫瑰即将绽开时,他抬起右手,横放在胸前向她弯腰,睫毛轻掀露出温柔含笑的眼睛,“不过,在此之前,夏轻轻同学,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参加新年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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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决定了吗
雪花落在他们的对视中,被呼吸融化成薄蓝的轻雾,就像此刻少年干净缥缈的眼睛,夏轻轻感觉自己一定是被深海的人鱼蛊惑了,否则她怎么会瞬间将“好啊。”脱口而出的?
这种难以自控的感觉让她沮丧,直到坐到片场的化妆镜前,任由造型师将她的直发烫成蓬蓬松松的一头羊羔卷,柴琳端着热茶走进休息间,放在她面前,顺嘴问了句,“试卷交上去了?”
她才回过神来,低头将滑到眼前的刘海拨向一边,笑了下,“嗯。”
四中有很多项制度灵活的规程,比如学校为因故不能到学校参加考试,又不想缺席的学生提供远程监考,视频连线,试卷提供电子版,和其他学生同步发卷收卷,十分人性化,也很考验人性。如果想作弊,无疑要比在教室里方便的多。因此,参加远程监考的学生,不能申报学年奖学金。五分钟前,夏轻轻刚刚结束文综的考试。随后不到三十秒,就收到了沈骊天的微信,“你在哪儿?小爷我提前交卷,在你考场正对面的楼梯坐了四十二分零十七秒,结果现在人都走光了,还没看见你。难道你比我交的更早?”
她托着下巴,边思考待会儿该如何向江暮请假,边回复他,“糟糕,忘记告诉你,我今儿不在学校,远程考试了。”
他秒回一个“巨气.jpg”的表情包,居然是她的影迷用她参加某综艺被人整蛊后撅起嘴巴的截图做成的,因为透着股古灵精怪的可爱,曾经还上过热搜。
夏轻轻愣怔着,一时之间竟忘了打字。
幸好他又很快说道,“舞会六点就要进场,我在体育馆门口等你。”
搁下手机,她又皱起眉心,愁眉苦脸地开动脑筋,业界都知,江暮的脾气堪比硫化碳炔,哦硫化碳炔是已知物体中最硬的,是钻石的40倍…感谢学术技能大赛,极大丰富了她的比喻词汇。总而言之,请假在江暮的剧组被严令禁止,既防止演员轧戏,又节省时间成本。所以,除非她病到需要被救护车拉走的程度,否则他绝不会放自己走人。
正掐着手机壳上的兔子尾巴发呆,柴琳想也不想的说,“又和你同桌发信息啊。”
夏轻轻一瞬睁圆眼睛,惊讶地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柴琳挑起眉梢,伸手捏了捏她的腮肉,“因为只有和他聊天时,你才会露出这种…”说着,她模仿夏轻轻方才的表情,眼睛眯起,嘴巴咧得过于开心,几乎露出整排上牙,“——大傻子似的笑容。”
一语惊醒梦中人。长久的恍惚之后,夏轻轻的脸上是如梦初醒的怔然,嗓音渐弱,轻得几乎听不清了:“……这么明显吗?
早已潜伏在心底的那颗种子终于破土而出,藤蔓般攀上她的心脏,抖开熙攘盛开的绿叶和繁花,散出蔷薇色的香气,恰如红豆初开。夏日炽热的太阳跳进了大海,蒸干她所有的顾虑、犹疑、软弱,将少女隐秘的心事昭彰在星空之下。
但也因此,她终于找到了说服江暮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