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哪个不是人精,忍不住朝那面生的小子多看一眼的同时,连忙知趣拜退,“三公子,那我等就先去办事了。”
“辛苦。”
“三公子言重了,都是分内之事。”
“仰仗诸位,东海市才有今天的繁荣稳定。”
“不敢当,不敢当,是德老板高瞻远瞩领导有方,三公子年轻有为才高识远,全靠德兴集团发展实业振兴经济。”
“那善后事宜就拜托众位了。”
“请三公子放心。”
人群散开,李云祥朝前跨了一大步,无所顾忌一头栽在对方肩膀上,德公子抬手摸了摸肩上那颗脑袋,“这么委屈吗。”
“不委屈,怕,刚才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谁今早还信誓旦旦说不用我管了?”
李云祥这会儿是真委屈了,委屈得鼻子泛酸,两眼滚烫,“我胡吹你也信,谁都可以不管,你不行。”
他嘴上说怕,并不是唬人,真的只是差一点,他就要害死自己的父兄,差一点,他又要连累朋友,差一点,他们就会变成真正的仇人,重演三千年前的旧恨。
他甚至不敢想,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所幸,什么也没发生,面前这个人嘴上说他没资格,转脸却已不动声色将他纳入羽翼,看起来玩世不恭待人凉薄,实则爱旁人总比爱自己要多上一分,初见他巧取豪夺恶人嘴脸,年深日久才见冰清玉洁赤子之心。
龙王太子周身灵气逸散,悄无声息将面前人围绕包裹,李云祥察觉到身上痛楚减轻,伤口发痒愈合,他忙把脑袋从对方肩上拔起来,“你自己的伤都还没好,别浪费灵力了,我这皮肉伤不要紧。”
德公子望着他脸上淡去的伤痕,“是不要紧,但丑到我了。”
“你真是……”李云祥失笑,“谢谢啊。”
德公子话里有话,“你谢我?若是我说早上才刚刚有人从我这里拿走两根金条,说要投靠德家,帮我对付你。”
他摸了摸身上无故损坏的铠甲,心里有了数,嘴上还想撒撒娇,“我就值……两根金条啊?”
德公子眉间挤出两分嫌弃,“两根我还嫌贵了。”
李云祥叹口气,算算自己一年到头挣的钱,两根好像……是不少了。
德公子有事交代,率先正色,“这里的病人和伤员接下来会被转移到仁济医院,那是利家松家合资开办的医院,我父亲顾全面子,不会把事情闹大,文物局和民政部会接手这里的修缮工作。”
他说着从西装胸前口袋取出一张便签,“这是我的一处私邸,很安全,你先过去避一避,暂时不要露面了。”
李云祥接过那张写有地址的便签,脱口而出,“金屋……藏娇吗?”
德公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盯着面前人,眼含戏谑,轻声调侃,“李娇娇?”
李某人问得实心实意,“三公子中意吗?”
“要脸?”
“在你面前,不要也行。”
小敖总焦头烂额,没功夫跟他开玩笑,“好了,我该走了。”
父亲那里想必已经在等他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该来的也总是要来的。
李云祥这时才终于想起他要问什么,“今天的事,德老板那里……”
“我自有交代。”面前人打断他没问完的话,说得斩钉截铁,由不得他不信。
李云祥目送车子开出视野,他转回医院,抬头却听见运输所的兄弟在楼上大喊,“云祥,你快来!”
他听见动静不对,赶忙循声爬上二楼,出了楼梯间正看见亮子拿着一把医用剪刀挟持了喀莎。
“云祥哥……啊!”
“喀莎别动。”李云祥面无表情看着对面狗急跳墙的人,“你想怎么样?”
“哼,我想怎么样?你得罪了德家,他们早晚要来找我们麻烦,你看看这一屋子,还不都是你害的!”
小姑娘被剪刀抵着脖子,但异常勇敢,“你胡说!明明是你破坏了云祥哥的铠甲,你还想杀了小六子!”
“闭嘴,臭丫头!”
运输所的兄弟得知真相,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亮子,怎么会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他害得我们饭碗都砸了,我另谋出路怎么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已经是德公子的人了,是他要对付你,才让我这么干的!”
“是么。”李云祥脸色阴沉,步步逼近。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喀莎是个聪明的姑娘,跟面前走来的人又是从小玩到大的默契,两人对峙之时,她已察觉到挟持着她的人有分神的迹象,甚至不知不觉连剪刀也拿远了,她看准时机,一口咬在对方手腕上,脚底下也没闲着,还重重踩了他一脚。
二人身后是一处高台,围栏已在混乱中被炸毁,下方就是海崖,挣扎推攘之间,男人一时不察脚下踏空,危急之际竟要将小女孩儿也一并拖下去。
李云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抢回小姑娘,眼睁睁看着叛徒跌下高台,滚落悬崖。
余下的兄弟个个摇头唏嘘,李云祥立在一块悬空的钢板上,俯视着下方悬崖峭壁汪洋大海,目光阴郁冷酷,脸上不见一丝波澜。
他交代余下的人跟随红十字的救援队转去仁济医院养病治伤,下楼找到老李,老李一把年纪还闲不住,正在救护车前帮忙抬担架。
他走上前去,喊了一声,“爸。”
老李神情复杂地望了儿子一眼,他为人父,哪能不知道孩子自小就异于常人,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期盼孩子能安安稳稳,平凡一生,他战战兢兢在乱世里苦熬了半辈子,听的看的已经够多了,深知这世道有本事不一定是件好事。
他习惯了跟儿子横眉瞪眼,尽管孩子已服软喊了他一声爸,他却还是佯装不满斥了小儿子一句,“臭小子,看你干的好事!”
李云祥想起不久前在大哥病房外听到的那些话,“爸,从小到大,在你眼里,我真就只是个麻烦吗?”
老李的眉头皱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挤紧,半晌终究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都知道,我有个了不起的儿子,爸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你大哥,一家人能平平安安。”
李云祥上前给了父亲一个坚实的拥抱,“爸,等我办完了事情,再回来跟你喝酒。”
“云祥,你还有什么事啊?”
“爸,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李云祥收好火尖枪,话别父亲头也不回地走了,有人想把所有事情一个人全担了,也要看他答应不答应。
第1章 空谷幽兰
“怎么样,病人都已经交接完了吗?”
“都转移走了,苏医生,仁济医院那边又加派了几辆车过来。”
“好,大家辛苦了。”
“苏医生,这边还有个姑娘!”
“姑娘?”苏君竹闻说,急忙带人赶过去,探身朝崖下一看,果然有个姑娘昏倒在海岸上,“快,跟我下去救人!”
风从脸颊拂过,很柔,很轻,熟悉的花香里是一场重复了三千年的噩梦。
“带你出来采药,你倒好,只顾着摘花。”
如花美眷,光阴荏苒,最是懵懂无知,最是无忧无虑,“摘花给师姐做花冠。”
“鬼丫头,你就偷懒吧,回去看师父怎么罚你。”
她最喜欢师姐笑,平日里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人,那张冰雕玉琢的脸总会在看向她的那一刻被笑容点染,像山谷中幽静的白兰在温柔的阳光下披上一抹淡淡的金。
“师父才不会罚我,顶多骂我两句,再说还有师姐护着我,怕什么?”
“万一有一天师姐没办法再护着你了呢?听师姐的,把心收一收,好好修炼,本事学到手,那才是自己的。”
一开口又是修炼,她最不爱听,天这么好,花这么香,骷髅山长林丰草,避世绝俗,谁要自讨苦吃修仙问道,她只想在这里做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在师父膝前,在师姐身边,在她目之所及的一方天地之间,凭寒来暑往,看四季更迭。
“哎呀,师姐你又来了,师父天天唠叨就算了,你也学会她老人家那一套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回去肯定用功。”
“我信你才怪,这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