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伤口无法被时间抹平,它永远都被推在时间的最前端,手掌摊开在阳光下时,它在手心里;它在你被每个噩梦惊醒时,出现在天花板上;它在你嗒嗒前进的脚步声里;它在你摔碎的玻璃碎片中。
对你而言,时间走过的只有时间,它已经成为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如影随行,你摆脱不了,和解不了,你无法忘记,也不能忘记。
因为最可笑的是,当你战胜了它,你最后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住它。
亲爱的读者,请发挥你最大的想象力,来想象一个家庭最恶劣的环境,我可以给你几个提示词,贫穷,忽视,麻木,原谅我不想再去赘述那段生存环境的恶劣。因为方未已经走出了那个臭水沟,她不想再去重新看一遍。
好吧,让我们从她最后要逃离的那一段讲起。
那年方未高三,在毕业通知书下来之前,她整日在家乡附近的工厂里打工,因为那个女人早就说过,她不会给她的大学交一个字儿,事实上她整个的学习生涯,她也都没掏一个字儿。其实不用她说,方未早已不会对她抱有期待,但是她没想到,人性会有这么黑暗的地方。
她没日没夜的在工厂里加班,吃住都在工厂,累得手指脱皮,眼睛几乎要冒血,她想啊,自己每多吃一份苦,那个大学的梦就更近一点,自己就走得更远一点。
可她没想到,那个给她生命的女人,此刻正在斩断她的后路。
那个女人的计划是这样的,让方未那不成器的哥哥顶替方未去上大学,用方未拼死赚来的钱给儿子补贴学费,第一年的大学学费总会凑足的,这剩下的吧,她们也有保障,村里那个开小超市的,是他们村子的首富,他们有钱咧,在城里都有房子,可惜儿子是个呆瓜,被娇生惯养的没有了骨头,开小超市的夫妻早就看准了方未,聪明,又听话,看方未这些年和她妈顶过一句嘴没有?以后娶过来不仅能照顾儿子,还能帮他们照看生意,多好!
那个女人也觉得好,方未送走了,小超市那家就能把自家儿子剩下几年的学费补齐了,养了这么多年总算没赔钱。说顶替上学的事,万一被查出来怎么办,没事,顶替万一被发现了,再掏钱给儿子买个文凭不就行了,这年头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两家人各有各的算盘,这天就算到一起去了,皆大欢喜,傻儿子也高兴,呵呵直乐,你问他,你有这么个妹妹好不?
他会马上往地上吐一口恶心的唾沫,恶狠狠道:好个屁,赔钱货!
傻子是没有自己的话的,他只会模仿。
两家算盘算到一起的这天,是方未在工厂结束工作的日子,她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工衣,浑身疲惫的回到家,脚步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要走了,要走啦,总算能离开。
一跨进门槛,堂屋呼啦啦坐了不少人,两家的傻儿子各坐在一边,才能让人分清这是两派阵营。
方未没打算问好,她直径往楼上走,小超市那家的女主人倒向她问好,“方未回来了?真是辛苦了。”
“是。”方未一个字也不想多说,那呆瓜死谭一般的眼神直往自己身上瞅,方未恶心极了,一会儿只听他板声叫嚷起来,“媳妇儿,媳妇儿!”
在场的人都笑了,那笑声让方未心里的不安和忐忑更强烈了。
她知道怎么回事了,所有的一切都清晰明了。一直不支持她读书的父母为何会让她读完高中,甚至对她报考大学不闻不问。到现在这家小超市的人为何会坐到她家门口,不用说,她都明白了,他们在向她宣布:好了,你的人生完了,你最后一点价值,就是嫁给这个呆瓜,再赚一点钱回来。哦,还有,你打工赚的钱呢,也都掏出来吧。
方未明白了,他们一直没有把她当人待过,从未。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悲伤的一章
第30章 那一晚逃离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心疼未未
改完文章才发现,原来今天是七夕啊,祝各位七夕节甜蜜快乐呦
幸好她是没抱希望的, 幸好她是警觉的。她没有领工厂的工资,和那个女人敷衍说还没到日子。
麻木的应付完这一场交易, 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别了弯刀, 半夜的时候摸索着起来, 果然,房间落锁了。他们动作这么快, 是啊, 你回来了还想往哪里跑,工资没拿没关系,我替你取就可以了。而且今晚方未太过顺从的表现, 也让那女人有了警觉性, 真是奇怪,那女人从未给她半分爱, 却好似能看穿她。
只不过,她没想到方未可以做的这么绝。
那一晚,方未用颤抖的手,撬开了门锁,逃离了从小到大的噩梦。
她背着包往前跑的时候, 心里一直想着那个女人说的话:我生的你,你自己能做什么主!
那个女人是强势的, 她提防着方未各种小聪明,但她缺少点常识,那就是上星期,方未在工厂里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在法律上,她已经可以完全独立了。她做了和家庭脱离关系的声明。
按理说,那应该是方未最难忘的夜晚,她奔向自由的那个夜晚,她却怎么也记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跑出村子,不知道自己怎样跑到森林里挖出自己藏起来的工资,不记得她做了一辆什么车,来到她大学的城市。
那个夜晚的她,好像暂时把身体交给了别人。
而关于在出生地的噩梦,倒是在她的生活里时不时的展现。
水龙头的滴水声,会让她想到自己在常年阴湿的小房间里,一旦下雨,屋子里便会滴答滴答,早上醒来,床尾便会湿了一大片;
屋子里突然断电,会让她想到自己半夜偷偷摸摸起来看书,点一支蜡烛,而因为常常忘记关窗,一阵呼啦的风,周围便一片黑暗,她只能靠自己的记忆温习;
楼下有主妇吵架,言辞稍稍激烈些,会让她想到那个女人,方未全身上下没一处她看得顺眼的地方,辱骂是家常便饭,拿鞭条唰唰的抽打也是常有的。“唰,唰,唰。”伤痕褪去,她却至今还能模仿那声音呢,特别像。
这算是阴影吗?方未不知道,她想起的时候,不会像电视剧的主角一样抱头退缩,颤抖至极,她会骄傲的走过去,直面它,蔑视它。
但对她的生活,不可能没有影响的。
最大的影响是,她有时会因此怀疑自己。
比如此刻,她会怀疑自己要孩子是否正确。
方未原生家庭的知情人,只有大年和顾南方,连孟微和乔乔都只是知道一些,并不了解全部。
而其中最让她感动的,是顾南方对她说的一句话,她说——“未未啊,那些人都会下地狱的。”
快,再快一点,再快······孟微此生从来这么紧张过,一颗心随时都要从胸口跳出来,她真的恨不得有人类可以插上翅膀这样老土的想法,再快一点,就要赶不上了。
等她到了中心医院时,门口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记者和粉丝,孟微成了沧海中的一粟,微不足道,她踮起脚尖不断的张望,显然此刻连见一面也是难于上青天,周围一些小姑娘的啜泣声更是让她心烦意乱。
嚎什么嚎,海星肯定会没事的!
她是在回来的路上听说祁海星出事的,车子刚刚停在市中心,孟微吃了晕车药还是晕得找不到北,偏着头闭眼休息时,前排人的小声惊呼:什么鬼啊,祁海星出事了!
海星!孟微打了个激灵,第一次这样强硬的掰开别人阻挡的视线,“借我看看!”
新闻上巨大的标题赫然写着“当红影星祁海星因拍戏突然意外”,她又飞快的扫了一眼内容,是在拍摄《瞬间》这部电影时,有一场掉威亚的戏,剧组的道具却突然出现问题,祁海星从二十米的高空,狠狠的砸向墙面,又摔下来,虽然地面做了防护措施,但人还是昏迷不醒······现正在市中心XX医院接受治疗,具体情况还未可知。
这时车子停在红绿灯前,孟微猛然拉开车门,叫道:“学长,麻烦你把我行李放回店里去。”
然后不顾旁人的揶揄“原来孟微也追星啊”和惊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那医院离这儿不远,按现在堵车的状况,跑过去还比较快,但孟微没料到,进了医院反而进不去门。
她在门口等了很久,人群依旧像铁门围的水泄不通,医院已经出动保安来赶人人了,“大家请不要堵在门口,不要影响医院的正常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