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御歪了下头,食指贴在她唇瓣上,让她止住了剩下的话。
钟离御轻笑一声,带着一点微讽,“长乐,你可不要这么看我。我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我承认了你在我身边的存在,那么我就不会放下你。”
钟离御笑意加深,“就是你死,也只能死在我的身旁。”
“不过你放心,说不定也可能是我死在你身旁。”
这话她说的毫不在意,甚至不关心,倒也不是漠然自己的生命,而是钟离御对自己体内之毒已经有了了解。
恐怕无人能治了。不然也不至于一个头疼的症状就让她困扰这么久。
不过钟离御倒也不难过,甚至不伤心,因为她已经足够了。
所有的事情,她都做过了,仇也报了,不顺眼的人都杀了,现在她肆意妄为暴虐恣睢,已经足够了。
听见钟离御的最后一句话,祁长乐心尖猛地一颤,将她方才因为钟离御那句“你是不一样的”生出的心虚空落感全部抖落,只留下了新生出的莫须有的恐慌。
祁长乐微微张唇,“可陛下九五之尊,人称万岁,必然可以活到万岁的。”
提到这个话题,让钟离御笑出了声。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祁长乐的脸,“长乐,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天真的一天。”
“所谓万岁,不过是当皇帝的想要给自己听些好听的罢了。”
“总觉得这么听着听着,没准真有万岁的一天。”
她收回手,耸了下肩膀,毫不在意。
“至于我,我倒是不在意也不喜欢这个。”
万岁又有什么用。
若是一声凄苦孤独、或清冷孤苦,还不如早点下去。
更何况,她也不是被期待的吧。
下面不知道多少人整日咒着她,迫不及待的希望钟离御赶紧去世呢。
之前钟离御倒也不想如他们的愿,但是她怕自己身体哪日旧毒复发,要是真走在了他们前面,那可真不妥。
所以在自己还健康的情况下,钟离御在一点点消耗着他们。
直到眼前再没有自己讨厌的人。或许到了那时,她也乐得舒心了。
祁长乐不太喜欢她说这样的话。
她垂着眸,然后倾身抱住了钟离御,主动投入她的怀中。
虽然隔着桌案的感觉很不适,可这一刻祁长乐也顾不上在乎。
她眼睫颤着,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
“陛下可以的。”
祁长乐轻声说。
她不是为了什么,而是、如果钟离御提早逝世的话,那她就没有依靠的力量了。
祁长乐在心底这样说道。
钟离御任由她抱着,唇边勾着一抹笑意,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
而后,她扯开了话题:“说说,怎么从那边回来以后忽的来我这边了?”
祁长乐微顿,声音闷闷的:“臣妾便不能是因为想念陛下,所以才过来的吗?”
钟离御失笑:“可以。”
她愉悦的眯了眯眸子,“当然行。”
“长乐,就这样永远将我放在第一位吧。”
她任由对方的长发从指尖滑落,心情舒畅。
……
待到祁长乐离开之后,钟离御坐了回去才想起来自己方才要下什么命令。
她想了想,唤人出来。
“改下旨意吧。”因为方才被愉悦到了的缘故,所以钟离御心情好了很多,连带着脾气也温和了。
此刻她想“大发慈悲”。
钟离御笑道:“去把他一家发配出去,别在京城脏我的眼了。”
这个“他”是指的谁,无需多言。
那人顿了顿:“只是不知陛下是否有合适的任职人选……”
钟离御挑出一个小册子,然后看也不看的扔过去,“去让这个人上任,之前钟一看过的,本事还不错。”
“是。”
待到无人以后,钟离御垂下了眼眸,手指搭在自己额头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
祁长乐带着素昔回宫以后,便让她不必近身伺候,自己先坐一会。
素昔退下后,祁长乐分散了一些思绪。
今天,钟离御提到了……“你是不一样的”。
祁长乐想到对方所说的其他人都带着丑恶的面目。那一刻,她心底忍不住且无法自控的颤抖了一下。
因为祁长乐自己,也是带着丑恶的面目啊。
她处心积虑接近女君,为的是自己的生存,为的是她的权力。
她算计女君,故而才会给对方留下一个痴情真挚的形象。
可事实上,祁长乐与他人并无不同。
甚至……她还要比他们丑恶许多。
想到这里,祁长乐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她闭了闭眸子,抿住下唇。
若有一天,她在女君面前暴露了真实面目,那对方会不会怒不可遏的要惩罚她。
她还会对她这么专宠吗?
答案恐怕是“不”的吧。
毕竟钟离御性格说一不二,最讨厌他人欺骗隐瞒,若祁长乐暴露,恐怕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消失殆尽。
说不定,还会惹来女君疯狂的报复。
可能连全尸都没有了吧。
祁长乐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但是却无法后悔,毕竟路是她自己选的。
而且,除了这条路,其他的路走不通,她也无法去走啊。
自幼便是以这种手段谋生,祁长乐现在又怎么会能轻易放弃呢。
她涩然笑了下。
只是以后……她更要竭尽全力隐藏好自己的“真实面目”了。
至少、至少现在,她并不想失去这样的亲近与宠爱。
……
祁长乐得知礼部尚书一家被发配南岭已经是后日的事情了。不过她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一是对方家中有了祁天香,二则是女君似乎并不喜欢王丛云,能有这样的旨意,再配上对方暴君的名声,祁长乐并不意外。
不过现在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已经不是特别的触动了。
大概是那天亲手欺负过祁天香以后,像是解开了祁长乐的心结一样,虽然不至于能让她与以往种种和解,但她想要报复的心却没有那么重了。
大概是自己此刻站的高了,所以会觉得,祁家矮的可怕。
她痛恨的情绪反倒消去不少。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现在已经在遭受惩罚之中,所以祁长乐并没有不平衡。
她笑了笑,随口吩咐道:“那就给我这个妹妹准备些礼物吧,祝她一路上顺利。”
来串门聊天的王曦怡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姐姐真的是……那既然这样,不如送她一些胭脂水粉?”
王曦怡这个主意提的馊。
被发配以后金银首饰、珠宝珍物统统要被收走,银钱什么的更是藏不了,可谓真正的一穷二白,再加上祁天香还被“一天只能吃一顿饭”的禁令束缚着,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此刻最需要的是钱,是食物。
可王曦怡却偏提议送胭脂水粉,搭配上祁天香那样的处境以及被毁了容的脸,十分讽刺。
这不被气疯了才怪。
祁长乐弯了弯唇,笑意加深。
而后,祁长乐想到这几日王曦怡都去应授成那里,微顿了下询问道:“你和应妃……”
听出了她想要询问的意思,王曦怡脸色微顿,带着一些难过。“他的情况很不好。”
祁长乐倒是听说过,毕竟御医也会向她汇报一些消息。
腿伤本就要妥善养治,更别说是骨折这样的情况。
御医已经尽最大的可能帮他了,不过应授成心情不渝,想来好的也不会太快。
再加上还有别人的“探望”。
祁长乐目光微凝,“那你可要准备做些什么?”
王曦怡抿了抿唇,摇了下头,“现在有御医帮他看病就很好了,其他的更多是他自己的问题,还是要慢慢来。”
“还有就是,我、我想问姐姐借一点点……能够去御膳房亲自做菜的权力。”
祁长乐诧异挑眉,“嗯?”
王曦怡道:“他在冷宫吃不好穿不好,而且以前又是那么尊贵的活着,现在忽然沦落至此,心里必定不舒服,所以我想……”
祁长乐明了。
这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她只是有一事不明。
祁长乐微微挑眉,“曾经他在那样欺负你的情况下,你还能对他生出好感?我以为,你会心生不满。”
王曦怡垂下眼,“最开始,的确是有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