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垂眸温声道:“臣妾不敢。”
容明月嗤道:“你的确不敢,你若敢忤逆哀家,你应当清楚后果,当年如果没有哀家出手相助,你的儿子也不会活到现在,更不会坐拥江山。”
张太后对她的话言犹在耳,忆起当年的事,时至今日她依旧毛骨悚然。
她嗫嚅道:“臣妾……”
容明月插了一句,先道:“哀家不喜欢你支支吾吾的,有事说事,把心里的疑虑都说出来。”
张太后听她这么说,彻底放下吊起来的心,她道:“臣妾晓得太皇太后厌倦宫里的生活,此次回来若非迫于无奈,您定不会冒然回宫。”
“所以臣妾想问,太皇太后可是为了孟国公府。”
容明月冷着脸道:“太后想多了,哀家并不是为孟国公府。”
张太后犹豫的问道:“那到底缘何?”
容明月见瞒不过她,只好道:“吴王有谋反之心,太后应该比哀家清楚。”
她身在白雀寺,却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宫中发生的所有事,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哪个胆子大的若是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她绝对不会饶恕。
张太后眉头紧锁:“吴王就藩也有些时日了,他应当不会再回宫。”
成年皇子一旦封王,如没有特殊召见,轻易回不了宫。
望遍京城,也唯有平阳王打破这个例外,可平阳王能留在京城,全是因为他无权无势的母亲,再加上永和帝对这个同父异母的胞弟怜惜,故而京城才有平阳王府的宅邸。
容明月讥笑道:“他们母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就不怕有一天,你们母子的安危攥在他们手里?”
张皇后笃定道:“还有张相,他不会坐视不管。”
容明月垂下眼帘,轻飘飘的说道:“先帝在时,张相可有什么大作为?”
言至此处,张太后明白了容明月话中的含射。
她颔首,淡淡道:“太皇太后的教诲,臣妾铭记于心。”
“哀家很喜欢皇后,还望日后太后能多多护着她,别让她受了委屈。”临别时,容明月忽然提及孟佼佼。
张太后正疑惑她的说辞,却见她捧了锦匣与她。
“太皇太后,这是……”
容明月面色冷淡,不冷不热的说道:“哀家送给皇后的薄礼,你替哀家送去,若是你送,她会很欢喜的。”
张太后婉拒道:“臣妾先前做了错事,皇后恐怕还记恨着臣妾,这礼……”
容明月看她一眼,道:“无妨,礼送到就好,还有一事你也替哀家办了,你把锦匣交于皇后的时候千万记得嘱咐皇后,让她与皇帝一同打开这锦匣。”
张太后收起那锦匣,不做多问。
入夜后鸿宁殿一片戚清,幽深的彷如无人踏足的禁地。
容明月素来讨厌殿内乌泱泱的凑一堆人。
张太后也很识趣,只留了两三个粗使的嬷嬷,她们久居深宫,伺候过不少主子,照顾起她来得心应手,亦不会惹她不快。
两个嬷嬷收拾完寝殿,撂下纱帐便福身要退下。
“你们留一个守夜,陪哀家说说话。”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年长的那位留下守夜。
沈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但她见过容明月的次数也不太多,也不懂她的喜好也习惯。
她心道少说多作,定会相安无事。
熟料容明月率先出声:“沈嬷嬷,陛下还有皇后成婚多久了?”
沈嬷嬷道:“算算日子,也快两年了。”
容明月随口道:“皇后上回小产就没有再传喜讯?”
沈嬷嬷一愣,随后道:“奴婢听说,皇后娘娘中毒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子嗣一事艰难。”
容明月又问:“后妃的肚子也没有动静?”
沈嬷嬷硬着头皮回道:“陛下不大出入后宫……”
隐在帷幔后的娇躯一凛,少顷榻上的美人勾唇笑道:“那是该催催了。”
第98章 千万不要自己打开
容明月嘴上说着带孟佼佼回宫是为了解决她的心腹大患, 但孟佼佼等了足足一月,也不见容明月召见她商议大事。
有几回她耐不住性子去找容明月,可还没进鸿宁殿, 门外把守的侍卫便冷冰冰的扫她回宫。
“太皇太后正在清修不便打扰,请皇后娘娘改日再来。”侍卫面无表情的回禀。
侍卫口中的话是孟佼佼这个月以来听到的第二十遍, 一字不改不说, 连前后语调也一模一样。
孟佼佼捏着裙幅, 屏息凝神舒了口气,按住心头的浮躁, 她温声道:““太皇太后她可有说何时能见?”
侍卫眼皮抬也不抬, 沉声道:“卑职不知。”
孟佼佼面色微僵。
这几日每天都上演这么一出,她都腻味了。
孟佼佼吃了闭门羹也只能打道回府。
闷闷不乐的行在曲折迂回的长廊中,沿途经过花丛, 孟佼佼心生不忿,伸手胡乱拨弄上头枯黄的枝叶。
那本就稀疏的枝叶, 硬是被她撸的光秃秃,一根毛也不剩。
孟佼佼捏着枯黄的叶子,眉头紧皱:“你说这太皇太后, 是不是耍我玩呢。”
锦绣默默不语, 只心疼那些破碎的枝叶。
她心道皇后娘娘心里再不舒坦, 也不至于这般心狠手辣的糟蹋花草。
孟佼佼嘀咕半天没听见锦绣回话,见她神游在外,轻轻拍了她的肩:“锦绣, 你在想什么呢?”
锦绣立马回神:“没什么, 奴婢在看花呢……”
“看花?”
秋日里还有什么花好看的,不都是些枯黄的叶子嘛。
孟佼佼顺着她的方位望去,见她们沿途的路上纷纷扬扬撒着枯萎的花朵还有残破的树叶。
她低头看了眼掌心, 瞧见上头还沾着绿叶的碎瓣。
孟佼佼再抬眸看那一地的花朵的骸骨,轻咳了声:“赶紧回宫吧。”
二人走到长乐宫时,但见一名宫女神色匆匆的闯出宫门。
宫女慌不择路,险些冲撞到孟佼佼,幸好她灵敏的避开,两人才没撞到一块摔倒。
锦绣扶稳孟佼佼,当即喝道:“你急着投胎呀?都不瞧路吗?”
宫女瑟缩了下,颤声道:“奴婢知错,可现在不是责罚奴婢的时候。”
锦绣一听她这话,怒不可遏当下便要骂她。
宫女却咬唇道:“太后娘娘在里头。”
锦绣咽下呼之欲出的话,怯怯的看向孟佼佼。
孟佼佼神色自若的踏进殿宇,入内撩起帘子,果真见张太后端坐在软榻上。
她撂下帘子,细声问:“太后娘娘来了多久?”
宫女垂首小声道:“有半个时辰了。”
此时快到晌午该用午膳的时辰,冬初的日头不算太毒却也晃眼,殿外照进来的暖阳光灿,斑驳的映在琉璃翡翠屏风上。
孟佼佼踌躇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过去。
她福了福身,螓首微微垂着:“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安。”
张太后敛了敛眉:“皇后还愿称哀家一声母后,可见皇后还是认哀家这个母亲的。”
孟佼佼起身时愣了愣:“母后今个儿怎么得空过来?”
张太后眸色暗了暗:“来送些东西给你。”
她原本是不想亲自过来的,毕竟先前做的那些事,令她委实不敢见,可既受人之托,她也唯有送到的份。
孙嬷嬷捧着承盘上前,掀开覆在承盘上的红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锦匣。
张太后柔声道:“锦匣里的东西,你千万不要自己打开,等陛下来了,你与他一道打开。”
孟佼佼若有所思的端详着张太后拿来的锦匣,她看了两眼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张太后见礼送到,没有继续耽搁,命孙嬷嬷摆好便走了,多的只字片语也没留。
等张太后走了之后锦绣收起那锦匣,摆在看不见的暗格中,“放这儿就稳妥了,没有外人能瞧见,也没有人轻易能偷了去。”
孟佼佼无心想这些,满脑子存着的尽是关于锦匣内的东西。
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人打开,这不是勾她的好奇心么??
至晚,孟佼佼唤来后宫仅有的三妃相聚长乐宫。
她们几个久未见孟佼佼,一进殿便规矩的行礼。
孟佼佼忍不住道:“你们几个好端端行什么礼?”
傅绮欢头微微抬了些:“皇后娘娘,这可是宫里的规矩,臣妾们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