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里面等着他去输血的是童云景,是贺深铭心里的那个人,也是这三年来,封跃心口藏的最深的那个结。
沈默紧皱着眉头,幽深的眸光紧紧地盯着封跃。
良久他才慢慢地妥协道:“好,你可以进去,但是不要勉强自己,童云景可以救不活,但是我不准你有 事。”
封跃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封跃跟沈默说完后,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贺深铭。
贺深铭紧紧地抿着双唇,眉头紧锁,目光复杂地看着封跃。
他此刻的心情特别的乱,他很希望童云景得到救治,却又莫名的不希望封跃会恨他。
仿佛只要封跃进了那扇门,他就会失去全世界似的。
可很快,他又在告诉自己。
不过就是输点血而已,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的。
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所认识的封跃从来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想到这些的时候,贺深铭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阿景性命攸关,封跃但凡有一点人性,他都该去救他的。
而猝不及防的,贺深铭发现封跃正在看他。
贺深铭本欲学着沈默一样,瞩咐他几句,可封跃却冲着他微微笑了一笑。
“还请贺总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三年来,封跃从未像现在这样,毫无包袱,真心释然的笑过。
回想起这三年来,他总是过得小心翼翼的,害怕说什么话,让贺深铭不高兴了,害怕他不高兴的话,就 会不要他了。
现在他不怕了,以后也不会再怕了。
贺深铭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封跃便决然转身往手术室内走去。
手术室内,因为先前那个小姑娘先输了一些血,童云景暂时还能撑住。
他本来以为,童云景此刻应该昏迷不醒着。
可是进去后,他才发现,童云景虽然带着氧气罩,但是他的意识的确是清醒着的。
他们俩就躺在相邻的两张床上,看见封跃进来的时候,童云景的眼梢轻轻扬起,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谢谢你能来救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封跃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道:“你不用谢我,我救你是有条件的。”
顿时,童云景的眼中划过一道亮光。
关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之前那护士进来的时候说了几句,医生们有时候为了缓解手术时的紧张,也会一 边手术一边说几句八卦。
封跃不过简单的一句话,童云景就在心里确定了医生们口中所说的事情。
只要等封跃一会儿输了血给他,出去后,他就会跟贺深铭去民政局拿离婚证。
当细小的针管插进封跃的手臂里的时候,封跃几乎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入了血袋。
他就躺在床上,神情淡漠的看着这些血,就仿佛身体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慢慢地开始被抽离,一点 —点的汇聚到了一起。
可那个东西,从此以后便不再属于他了。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又传来了童云景细弱的声音。
童云景的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与他唠家常。
“听说你们一起养了只猫啊? ”童云景问了句。
封跃并没有回答他。
晶晶已经死了,想起来,封跃的心便十分难受。
然而童云景却又自说自话地笑了笑。
“真好,我还记得我二十岁生日那年,深铭送了我一只猫咪玩偶,他知道我很喜欢猫,可是我却对猫毛 过敏,不能养猫,所以他送只猫咪玩偶给我,真的特别贴心。”
听到童云景提到这件事情,封跃沉默不语,但是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童云景的脸色十分苍白,并且还在生病,他说话的时候,特别费力气,但神态看起来很温和。
只是这份温和于封跃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那是一把软刀子,看似无害,却会杀人于无形。
童云景喘了几口气后,又继续说道:“你们养的那只猫叫什么名字啊?你都不知道深铭以前有多幼稚, 他送了只猫咪玩偶给我也就算了,他竟然还给那只玩偶取了个名字。”
封跃的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仿佛曾经他坚信的某个东西正在渐渐崩塌。
他该相信童云景只是一个虚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去生命的病人。
可他怎么会觉得童云景说话时的语气里仿佛还夹杂着一抹恶毒。
童云景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封跃的目光,他的神情好似陷入了过去的点点滴滴,回忆着曾经与贺深铭在一 起的美好时光。
他旁若无人的笑道:“我还记得,深铭那时候说,阿景是我的名字,所以他给那只玩偶取了个谐音名 字,卩晶晶。’’
第47章 民政局,离婚证到手
初秋的天气,早晚温差大,但白天的时候,总还残留着一些燥热感。
封跃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蓦然打了个冷颤。
明明天气还热着,可是他却觉得无比寒冷。
童云景几乎是与他一起从手术室内出来的。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围着他,将他推出来,唯独只有封跃一人,孤零零的走在了一旁。
他输了不少血,但身体素质不错,并未出现什么不良的反应。
只是面色却略显苍白,双唇亦显得有些干涩。
他紧抿着双唇,眼神空洞,仿佛漫无目的走在一片空旷荒芜的沙漠里。
沈默几乎是第一时间朝着他走了过去。
“还好吗? ”他深邃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封跃的脸。
触及到他苍白的脸色,沈默的眉头紧紧锁起。
封跃微微摇了摇头,张口时却又觉得喉咙间干涩无比,竟说不出话来。
贺深铭与童家人几乎也第一时间朝着童云景走去。
贺深铭的余光扫过封跃,神色微微顿了顿。
不过很快,他便又朝着童云景的方向走去。
封跃只是输了点血而已,阿景是真的生了很严重的病。
童家人一心想要撮合贺深铭与童云景,见贺深铭上前去了,他们倒各自稍稍慢了脚步,留时间给贺深铭 与童云景说话。
“阿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贺深铭看向童云景时,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深藏已久的关心。
童云景的脸色时因为生病,而显得病态苍白。
他伸手紧紧的握住了贺深铭的手,眼圈通红,一双眼睛里溢满了委屈之色。
“深铭......为什么要让封跃去帮我,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就是他!”
说话间,一行委屈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贺深铭却蓦然一怔。
一如从小到大,但凡童云景哭了,他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把童云景之所以会哭的缘由,全部怪罪到了封跃的身上。
他的目光冷冽又带着浓烈的警告,就那样狠狠地盯着封跃问:“你刚刚在手术室里到底对阿景做了什么。
触及到贺深铭那双冰冷的眼眸,封跃眼神空洞地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当贺深铭看见封跃那苍白的脸色,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就是输了点血而已,脸色会变得这么苍白吗?
封跃静静地看着贺深铭,片刻他的唇角微微扬起,眉眼间夹杂着嘲讽的笑意。
“你还真是很在乎他啊......”
在乎到,完全不分青红皂白,只会颠倒是非。
他对童云景做什么了?
他在那冰冷的手术室内,只是静静地听童云景讲述了他与贺深铭当年恩爱的那些往事而已。
手术室内,医护人员都在。
他们一早就听说了外面的八卦,现在看见这一幕,一个个看贺深铭与童云景的眼神,宛如智障。
明明人家封先生在手术室内十分配合医生的工作,不管输了多少血,封先生半句怨言都没说。
一直说话的明明是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病患童云景。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可即便医护人员们心里清楚,但毕竟那是别人的私事,也无人上前多说一句,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 了。
贺深铭紧紧地皱着眉头,神色不善地看着封跃。
但其实他的心里却微微有些后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阿景,或许是因为他看见沈默在那关心封跃,与他那样的亲近, 他心里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