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沉默。“小羽做事确实欠考虑,他年轻气盛,自然不肯隐忍。不知泽芜君可否网开一面,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蓝曦臣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也于事无补,只能让兰陵和清河闹得更僵。阿瑶,我知道此番你受了太多的委屈,也知道你不可能再帮大哥,只是盼你不要帮着金宗主对付大哥……”
像是疲惫的撑不住腰板似的,金光瑶向一旁歪了歪身子,眼睛微微眯起,下巴却高高抬起,一脸倔强之色。“这是交易么?”
蓝曦臣摇摇头,半弯下腰诚恳道:“不是交易,而是恳求……”
金光瑶别开眼睛。“他辱我妻儿……”
“阿瑶,若这只是你和大哥的事,不管你怎么跟大哥算账我都不会插手。但是,金宗主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不止是兰陵金氏和清河聂氏的矛盾,更是金宗主冲击仙督之位最有力的一搏,我和姑苏蓝氏不能置身事外。这次我注定跟金宗主对立,但是我却不想与你为敌……”
金光瑶终是心软了,蓝曦臣本该是高贵不惹尘埃的仙人,怎能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人。“若是阿松无事,此事我便不再过问;若是阿松真的变成痴儿,泽芜君,你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其实自己出手与否并不重要,以金光善的手段,要比自己出手严重得多。只要能保住莫玄羽,不能手刃聂明玦也算不了什么。
蓝曦臣明白这已经是金光瑶最后的底线了,他自然不会逼他,反而起身轻轻拥住了金光瑶。“阿瑶,你也说了一码归一码,你与大哥割袍断义,就不认我这个二哥了么?”
金光瑶低声道:“我以为二哥是来劝我不要与赤锋尊翻脸的。”
蓝曦臣道:“阿松和少夫人让我懂了你与大哥注定合不来,如此也好,免得你隐忍委屈,大哥也憋闷生气。只要你们不自相残杀就好……”
金光瑶不语,轻轻蹭了蹭蓝曦臣的胳膊。
二哥,你还是太天真了,我知道你想让聂明玦处理了祭刀堂的凶尸将功补过,但是有这么好的机会金光善不把聂明玦弄死是决不会罢休的。
静默片刻,金光瑶道:“你去吧。”
蓝曦臣取下他的罗乌帽,柔声道:“你先睡一会,睡着了我再去。”
金光瑶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哪里用得着这么哄。”
但是蓝曦臣丝毫不让,非要看着他入睡不可。金光瑶无奈,只能卧到书房的软塌上,蓝曦臣取来他惯常用的琴,指尖轻划间,清心音柔和的旋律倾泻而出。
金光瑶的呼吸越发清浅,蓝曦臣这才按住琴弦,轻轻掩好门扉往斗妍厅而去。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金光瑶这才睁开了眼,取出一件干净衣服换上也出了门。
在阿松房间呆了一阵,仔细询问了阿松的病情,他这才抬脚进了秦愫的屋子。秦愫已经醒了,虚弱地靠在床头跟金夫人说话。
与聂明玦绝交之事已经传开,金夫人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安慰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秦愫轻咳了一阵,就着金光瑶的手喝了点水,这才哑声道:“你与聂明玦翻脸着实痛快,但瞭望台怎么办?”
金光瑶眼瞳中望不见任何情绪,云淡风轻道:“离了清河聂氏的支持我便修不得瞭望台了么?上辈子那个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更何况……”说到这里,金光瑶嘲讽一笑。“照聂明玦的性子不会反对,就算反对他也没了这个实力。”
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秦愫脸上绽开淡淡的笑意。“如此便好,小羽那里……”
“不会有事,我会护着小羽,也会护着你和阿松……”
秦愫又咳了几声,金光瑶接过红莲端来的药细心的喂她。“我听说你醒了就去看阿松,这可不行,先养好自己的身子,阿松我会亲自照料。”
秦愫蔫蔫道:“这么好的机会,那老东西能不拉着你一起可劲的阴聂明玦?”
金光瑶讽刺地笑笑,“二哥一定力保聂氏,他现在可不敢信我。这也好,有他出手,聂明玦只会更惨,我现在只要阿松平安。”
停了一阵,金光瑶坚定道:“阿愫,我一定给你和阿松一个交代!”
秦愫摇摇头。“不重要了,只要阿松好好的,……”
“阿松一定会好的!”
“嗯。”在金光瑶的抚慰下,秦愫再次沉沉睡去,金光瑶也倚着床柱闭上了眼睛。
行路岭的凶尸自然瞒不住,百家又找到了新的攻讦理由,纷纷要聂明玦作出说明。聂氏焦头烂额,连聂怀桑都从清河赶来为聂明玦出谋划策。
只是他如今还没从草包废物的角色中转变出来,想到的第一个法子就是来求金光瑶帮忙,金光瑶自然不肯见他,只是派莫玄羽跟在金光善身边将斗妍厅发声的一切传递回来。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唇枪舌剑了一整天,待蓝曦臣回到金光瑶那里时已经疲惫不堪。对于斗妍厅内发生的一切,金光瑶不问,蓝曦臣也不说,二人极有默契,点上一炉安神香携手上榻,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不知到了几时,只听到院中传来一声熟悉至极的惨叫:“救命啊,有鬼啊……
两人披上外衣便冲了出去。这是聂怀桑的声音,蓝曦臣担心金氏对他出手,赶忙出去相救。金光瑶则是讶异阵法重重的金麟台竟然招了鬼,可别是莫玄羽失了控……
比他们还快一步的是临渊君蓝深,只见他站在“鬼”面前手忙脚乱,仿佛不敢动手,只能好言相劝。
莫说蓝深,就连蓝曦臣也不便动手。待走近了他们才看清所谓的“鬼”不是旁人,正是秦愫。
秦愫一身素衣白裙,在外面裹了艳红色的大氅,发髻拆开,如瀑的长发披散身后,想来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来看孟如松的。月色惨白,秦愫的脸也是惨白,连往昔不施胭脂也红润的嘴唇都失了颜色,幽幽地在院里徘徊还真有点吓人。聂怀桑□□而入,映入眼帘这一幅景象可不就跟见了鬼一般。莫说一向胆小的聂怀桑,就算金光善这一肚子坏水的乍一看这场景也得狠狠吓一跳。
聂怀桑被吓得七窍生烟,秦愫却是恨得咬牙切齿,暴怒之下实力倍增,将聂怀桑绊倒,跨在他身上面目狰狞地掐着他的脖子,涂着蔻丹的尖利指甲甚至掐进了他的皮肉。
蓝深顾及着男女大防不敢也不能对秦愫出手,蓝曦臣更碰不得她,眼见聂怀桑被掐得要翻白眼只能焦急道:“少夫人,此事与怀桑无关,你快放手……”
金光瑶自然也不能让秦愫就这么掐死聂怀桑。但秦愫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双目充血的死不放手。无奈之下,蓝深一针刺向秦愫背后大穴让她昏迷过去,这才救下濒死的聂怀桑。
金光瑶抱走了秦愫,蓝曦臣招呼金氏门生送聂怀桑回自己的房间,蓝深则是立院中摸着下巴出神,心底的挣扎都写在那张俊脸上。
待蓝曦臣回来,蓝深便把他拉到自己房中,将琉璃灯全部点亮,亮如白昼。
“兄长,何事?”
蓝深灰色眸中一片柔和。“曦臣,你和敛芳尊一直睡在一起吗?”
蓝曦臣不明所以。“是的,只要我和阿瑶在一起,向来是抵足而眠。”
“可是如今金少夫人如此脆弱,敛芳尊还与你共枕而眠?”
蓝曦臣的脸红了起来,也觉得不妥。“或许阿瑶想让夫人好好歇息吧……”
“曦臣,你的心乱了……”
“并无……”
“你瞒不住我。”蓝深直言不讳。“我走过太多地方,看过了太多的深情不悔,鹣鲽情深,你看敛芳尊时的眼神,可不是对兄弟该有的……”
“兄长……是我的错,与阿瑶无关。”
蓝深摇摇头。“爱情从来无错,错的是不敢直面爱情的人。你可曾问过敛芳尊的心意?”
蓝曦臣的神色复杂地变换。“我不会,阿瑶他有妻室,金少夫人温顺贤淑,对阿瑶一心一意,我不能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
蓝深的神色却狡黠起来。“或许你不会伤害她,而是拯救她。”
“兄长何意?”
蓝深挨到他的身边,低声道:“敛芳尊的身体如此,少夫人难道不委屈么?若是真治不好,难不成让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守一辈子活寡么?”